正值隆冬,皇宫已然被裹上一层厚雪,大殿外,寒风刺得人骨头都在颤抖。
“这时知衍好大的胆子,身为将军可是受了陛下多大的恩宠,如今却要辞官回乡,真不顾陛下的脸面啊。”几个大臣私语着。
时知衍战功赫赫,是当之无愧的北国大将军,时府也在时知衍这代一跃成为名家。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将军与当朝天子,有着不可告人的情愫。
是恩也是情,开始只以为是简单的皮肉关系,谁曾想,情到时,难自拔,宛若抽筋拔骨,痛不欲生。
时知衍在大殿上恳求陛下,能允他卸甲归田,周围其他大臣已被北玄烨屏退。
“阿衍,为什么非得离开我不可?”
听到北玄烨喊自己“阿衍”,时知衍心头不免一震,一般只有与他欢愉时,他才会这么喊他,“陛下,臣久经沙场,家中父母已老,无人悉心照顾,臣必须回去。”
“你究竟是想回去,还是想离开朕。”北玄烨起身走到时知衍身旁,抬手勾起时知衍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时知衍生得一双好眼,清冷的丹凤眼,眉宇间战场上凛冽,欢愉时却无比温柔,眸子里还满是对方。
“朕允你上战场立战功,壮大你时家,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北玄烨冷冷问道,话里处处透着“帝王无情”,随后转身走向龙椅,厉声道:“你一阶一跪,跪完三千阶到大殿来,朕,便允了你。”
“臣,叩谢陛下恩典。”时知衍说罢朝殿外走去,褪去身上保暖的狐裘,只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单衣长袍,雪仍在下,一袭藏蓝色长袍在皑皑白雪中格外明显。
雪落在时知衍的头发上,和他本人清冷的气质正相符合。
一阶,一步,一叩首,是罚,也是恩。
几个内侍走过,闲言碎语道:“如此寒冷的天,时将军穿一身单衣,定会冻坏的呀!”
“还不是他自己自找的。”
“嘘,别说了,这都是陛下的命令,谁敢拦着。”
“三千阶啊!”
是啊,三千阶呢,三千多天,十年啊。
时知衍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腿上的伤,一受凉就如万蚁啃食,疼痛难忍。
每年天一凉,北玄烨就会给时知衍好多保暖的东西,多少个日夜里,轻嘶声与缠绵声交织……
北玄烨看着窗外,大殿外台阶上缓慢移动的人影,从开始一步一叩,昂首挺姿,三千阶未过半,身行略显吃力,虽不如先前,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吃力的感觉。
想必时知衍的腿疾早已复发,只是他一直在苦苦坚持着。时知衍头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肩膀上的雪未融尽,时知衍本就体寒,身在军中多年,什么苦什么累没受过,只是现在,他心很乱。
“臣一生尽忠于陛下,尽职于北国,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北国百姓。”时知衍一边跪一边说。“臣不顾百姓安危,不念陛下挽留,执意离职回乡,臣,罪该万死。”时知衍低声喘着粗气,额头上也附满了汗珠,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太疼了。
“陛下饶臣一命,臣,谢主隆恩。”
时知衍的声音响在大殿外,空旷的雪地衬得声音凄凉却坚毅。
“我大将军骁勇善战,为国尽忠,实属朕之幸运,北国难得之栋梁。”北玄烨自言自语,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时知衍的佩剑,剑鞘与时知衍一样,满是伤痕,是为国征战的印记,一生的印记。
“阿衍,我的衍儿,你不是答应我,会一直陪我吗?”北玄烨喃喃道。
子时,大殿门开,时知衍的脸冻的惨白,头发和睫毛结上了冰碴,嘴唇发白,衣摆早已被冰冷的雪浸湿,整个人像是从冰雪中挖出来一样,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