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这话是否有失偏颇，客不携客难道不是最起码的礼义情理吗？”

此时，一旁静默许久的崔姝忽而慢悠悠道，“郡主与那位女公子年幼无知有悖礼数，尚且情有可原，那老王妃又是为何？”

汝阳王妃被公然下了脸面，此刻想找回些气势，径直冲着崔姝厉声呵斥道——

“你是谁家的女娘？往日家中父母难道都不曾教过你礼义廉耻吗？竟也敢在此问长辈的话！”

未等崔姝回话，屏风左室的袁慎已然沉着脸色起身，走到堂前，冷声道，“这是我袁家新娶的新妇，老王妃如此斥责，怕是不妥吧？”

“原来你便是袁家的新妇，方才对我家裕昌出言不逊的那个小女娘！”

汝阳王妃愈加火冒三丈，随即直接冲着崔姝大声呵斥道——

“老身告诉你，纵然你如今已然攀附上了袁家，可到底我家裕昌还是当今圣上的从侄女！”

“也罢，今日之事，只要你肯当众乖乖向我家裕昌行礼致歉，老身便不再计较，宽宥你这一回。”

“否则……”

“否则什么？”

崔姝低垂眼睫，笑着不疾不徐打断了她的话，“难不成老王妃还想把妾身押入廷尉府治罪吗？”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汝阳王妃一时气急失态，直接伸手指向崔姝，声嘶力竭，唾沫横飞——

“不知礼仪廉耻，忤逆长辈！往日里清河崔氏便是如此教养你的吗？！”

“汝阳王妃慎言！”

“汝阳王妃慎言！”

此话一出，袁慎与霍无伤立即一齐厉声打断道，霍无伤眉头凝成死结，袁慎更是直接脸色冷到了冰点。

忤逆在当时是何等重的罪名，莫说是落实与否，稍有不慎沾上一点，日后若是传了闲话出去，对一个女娘来说，都是万劫不复。

一时间，堂内众人亦是纷纷面面相觑，皆是对此感到十分的不可置信。

清河崔氏，那可是清河崔氏，当世仅存极少数真正的世家大族之一，向来以清贵守节而著称于世，以君子文风名扬天下，素来为历代皇室所尊崇。

过往数朝帝王贵胄更皆是对其礼敬有加，唯恐有何差错从而致使文人士族不满。

而且最重要的是，崔氏这种不似旁人是因着从龙之功或是半路发家的世家，其真正的底蕴早已累积数代之久远，何其深厚，根本无从得知。

即便是曾经暴虐无常的戾帝掌朝之时，也从未对崔家有过怠慢，更遑论如今家族嫡女竟被当众如此对待，这可真是令人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汝阳王妃，她是得失心疯了吗？！

此时，裕昌郡主亦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低声惶恐道，“大母……”

“怎么？你们可是觉得老身说得不对吗？”

汝阳王妃依旧不觉失言，继续怒气冲冲道，“崔六娘子既是身为晚辈，又出自世家，那便该将敬重长辈时刻铭记于心，而不是只知一味顶撞长辈！”

“今日之事若不是看在你家中父母的份上，老身定是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岂能让你只稍道歉便算了结？”

“也罢，老身也并非完全不通情理……”

“老王妃这话倒是说得极富气势。”

未等汝阳王妃再说些什么狂妄之言，崔姝已然眸底划过一抹凉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素日还在家中时，我家阿父阿母便常常教导我说，礼义廉耻多是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所设。”

“但长辈，合该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值得敬重的长辈，另一种，则是……”

说到这里，崔姝不动声色的轻抬睫翼，似是漫不经心般扫了汝阳王妃一眼，话中所指不言而喻，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意——

“况且，老王妃方才直言妾身忤逆，那么恕妾身无知，敢问老王妃一句，您是哪位祖上与我们崔氏先辈有过血亲？”

“又或是姻亲？远亲？怎么在往年氏族祭祀之时，我从未在家中族谱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话音落地，堂内比起方才更显静默，若说先前汝阳王妃是有意端着长辈架子训斥崔姝的话，那么崔姝这话便是直接撕破了她的脸面。

崔氏世代望族，从前百年亦是贵胄，可汝阳王妃呢？

若非她运气好，与当今圣上攀着血亲，只怕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粗鄙无知的乡间老妇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