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为何会陪着我呢？”

听到这话，崔姝无声地笑了笑，随即自问自答道——

“因为我不仅只是袁家的少女君，还是崔氏女。我嫁给了你，为你操持中馈，也许将来还会为你生儿育女，让你高兴舒适，是不是？”

袁慎生平难得地生出些许疑惑来，“这世间夫妻的相处虽各有不同，可大抵不都是如此吗？”

“可我若是少商阿姊，你还会认为夫妻之间理应如此吗？”崔姝依旧笑得很是平淡，反问道。

“阿姝，我……”

袁慎顿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崔姝笑了笑，不想让他再继续为难下去，“其实也不是你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性情总归有些乖张罢了。”

“我总是想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完这辈子。可后来却还是不得不为了避开皇室而尽快同你完婚；而你明明一心位列三公，却也不得不迫于族中长辈压力而娶我过门。”

“说到底，我不是你真心倾慕的女娘，你也并非能够真正同我携手一生的人。”

“可我们成婚后朝夕相处这么久，你怎知……”袁慎有些艰难道。

“我们之所以能够在一起这么久，不过就是因为彼此的家世比旁人更加合适些罢了。”崔姝眸间的笑意越来越浅，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袁慎似乎有些明白了，手中愈发用力，“所以在你看来，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是父母之命定下的联姻婚约吗？”

崔姝几次想挣脱双手，可无奈几番用力都没能推开袁慎，她只得暂且放弃——

“差不多吧。在所有人看来，我们于对方而言都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而且说不定，等我们分开后，也许都再也遇不到比彼此更加适宜的姻缘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袁慎声音开始有些发涩，“姻缘于你而言，便只是简单的合适不合适吗？”

“自然不是，若是只需考虑合适与否，那么怕是也就不会有过我们的这场婚事了。”崔姝耐心解释道。

她这话说的有些冷淡，甚至是冒犯，可他们两人却都明白这是事实。

若是婚事只需考虑合适与否，袁慎会早早地定下另一家适宜的高门贵女成婚生子，崔姝也不必因着顾忌皇室而非要在这都城之内的世家中定下亲事。

“可是岳父同岳母，崔四公子同嫂嫂，他们与我们形况相似，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吗？”袁慎试图强撑着找到一些可以说服她的依据。

可崔姝却安静许久，眉眼间越发平静。

半晌，她摇了摇头，“不，不一样的。”

“阿父阿母虽是家族联姻，可他们心中是有彼此的。阿兄和嫂嫂虽然也是因为相看结识，但阿兄如今也是真心喜欢嫂嫂的。”

“想来这世间的男女之事，幸运的大抵便是如同他们那样。但当真到了我们身上时，却似乎总该差些什么。”

袁慎闻言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缓缓叹了口气，闷声道，“这倒是。”

崔姝看着他，不知他是想起了袁夫人和袁大人的往事，还是又记起了那五年间对少商阿姊的望而不得。

崔姝手上又稍稍用力，却还是挣脱不开他紧握的双手。

她有些无奈地扫了一眼袁慎紧蹙的眉头，随即索性直接两手向前推去，盖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顺势抚上他的下颚。

袁慎明显吃了一惊，即便两人早已做过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可她从前也不曾主动对自己做出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此时，崔姝白嫩柔腻的手心紧紧贴着袁慎有些苍白的脸颊，她感受到他还是有些瘦削。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距离很近，面庞相抵，鼻息渐渐地层层交缠在一起。

而袁慎本就身形高挑，如今即使坐着也如玉山般巍峨，高大的身影兜头将崔姝完全笼罩住，叫她不得不尽力扬起头，将纤细的脖颈向后弯曲，才能与他对视。

她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一个人，清风朗月，儒雅俊逸，像是从古籍中走来的温润公子一般。

“抱歉，今日因为知妤的事情，我心情有些不大好。”崔姝垂下睫羽，轻声道，“一时失了分寸，说了这些让你不高兴的话。”

她想要道歉，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新妇在悉心安抚自己的夫婿，可他却不曾在她的眸间找到一丝一毫的温情。

她能用这样温柔备至的目光安抚自己，同时心中却又显而易见地不会为了他去改变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