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打开门,看见门前的小河依旧不紧不慢地流淌,河岸边的青草也是脆生生的,海棠这才放心了。昨夜,她竟梦见它无缘无故地漂走了,像条白色的锻带。
海棠的眼睛弓屈着,眼角罩了一层绿眼屎,凸凹有致的额头,似有一群蚂蚁在爬动,搅得她头昏脑胀。她站在门前的阳光里犹豫,门外有一条小黑狗蹲在水泥地面上正向她昂首而视,布满挑衅的眼神。她想着回屋漱洗一番,忽然,门楣上一张小纸片簌然滑落,就像一只折翅的小鸟。她有些好奇,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还有模有样,上面写着:
亲爱的海棠:
每天看着你如此操劳,真想为你分担点什么,长夜漫漫,你就一点不觉得寂寞吗?你若有意,今晚十时,我便如约前来,你只需留一道门栓即可,思慕你的人,即日。
"谁这么无聊?"她的脸燥的通红,瞬间又变成了莫名的紫色。她真想学学泼妇骂街,痛快淋漓地将那个蠢贼怒骂一顿,"难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只是,这与她的性情格格不入。她是街坊们公认的娴淑温良的媳妇,邻里间即便有些纠葛,却从未与人拌嘴吵架,心绪总是那么不急不燥。
她走到楼前的水泥路面上,故意将那张小纸片慢慢地撕碎,并作出咬牙切齿的模样。四下里真安静呀!看着一地的纸屑,她似乎有些怅然若失。远处的空旷里,两只小狗奚戏追逐,公然地野合,那汪汪的叫声,刺得她一惊一咋,心慌意乱。
太阳升起来了,后园的梨花,桃花开了,远处一望无际的油菜花也开了;红的白的,金灿灿的一片。到处都是氤氲的香气,还有蜂蝶起舞的声音。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些灼热,痒痒的,麻麻的,沁入心肺。于是,她便逆身站在阳光的暗影里,风从肘臂间拂过,身体略微有些凉意。可背后依然觉得热,那热像是贴在她的背脊上,粘乎乎的,挥之不去。她思忖了一下,忽然又觉得有一双眼睛,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她,如影随形,无论她走到哪里,它都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这使她感到恐惧,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站在角地里四下张望,街面上白晃晃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啾啾的鸟叫也已绝迹,好像一座空城。她觉得惊悚无比,心中有一团幽暗的磷火在燃烧。她于是飞快地跑进屋子,"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听到大门紧闭后的嗡嗡声,她在黑暗里站立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她复又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眺望,耳际里塞满风吹过窗棂时苍老的嘶鸣,还是没有一个人!这让她的心里如同长了草,她真希望有一个人从暗影里走出来让她好好地瞧一瞧。
"是谁搞的恶作剧哩……?"她的头总是有些恍惚。是东头的"二赖子"吗?"二赖子"老婆去了南边打工,他一个人闲得无聊,成天净往女人堆里糗,每次路过她家门前,"二赖子"的口哨吹得花里胡哨,震天动地……
好像不是?"二赖子"仅上过初小,写不出这么隽秀的字体,再说他的心思也冇得如此细腻。那是西街在小学教书的贾老师吗?贾老师每次路过她家门前,总是有意无意地扶着老花眼镜盯着她观察好半天,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还发了善心地询寒问暖,说要借书给她看呢!也不像呀?贾老师的麻脸婆娘在家开着茶馆,每天盯梢得厉害,贾老师心有余而力不足呀!那又是谁哩?她越发地迷惘了。
昨天夜里,她刚躺下,便听到两只野猫在瓦楞上奔跑的声音,它们"喵喵喵"地乱叫,戏弄的欢畅极了。她甚至能听见瓦楞上尘土掉落的声音,像下了一阵朦朦细雨。在这空寂的夜晚,因了黑暗的缘故,猫们就可以如此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吗?它们将别的同类掷于何地?一点也不在乎人家的感受!
她忽然想起了儿时的伙伴翠儿,翠儿不就是那只娇情的猫咪吗?
前天,她还碰见了她。上初中时,翠儿就和高年级的福生好上了。两人勾肩搭背的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恣儿的很,似乎在炫耀,极尽另类。背地里,大家都把翠儿叫狐狸精。
一个春天的星月之夜,翠儿和福生在校外的麦地里苟合时被抓了现行,被学校勒令退学了。从此,妖媚的翠儿在乡野间如鱼得水,勾走了许多男人的魂。那时,福生经常和村里一帮地痞缠斗,不是鼻青脸肿,便是头破血流。
后来,他将对手打断了几根肋骨,因流氓斗殴被判了三年徒刑。出狱后,两人在乡间再也呆不下去,因了一个狱友的帮助,他们来到南方,福生在酒店做保安,翠儿则当了服务员,听说叫啥子咨客。不知怎么搞的,只几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