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红印,像针扎一样,他常常听到自己骨头收缩的声音,咔咔咔咔,像谁在慢慢推开一扇门,或拉开一张弓。
他知道,这张弓一旦崩溃,他的魂魄就会离开自己的身体。有时候,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魂魄从身上被撕裂开来的疼痛。他知道,等把魂魄从身上完全撕裂开,肌肉反而会无动于衷了,所以有一段时间,他故意对这种撕裂视而不见。
现在,魂魄居然跟他说话了,它抖缩着欣长的身子,在他的身前身后晃荡,魂魄说:“好好的车不要人家推,还要我跟着遭罪,傻逼呀你!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傻子可不多见!”他笑笑,不置可否,依然不管不顾地拉着车子向前冲。
忽然,他听到魂魄高叫了起来:“哎呀!你弄疼我了!”于是,他只好停下车子,取下脖子上一条白毛巾,擦拭脸上渗出的汗水。
这时候,路边的宾馆里响起一阵节奏明快的音乐,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从宾馆金色的月亮门内鱼贯而出,他们制服光鲜,就像在演奏一出动感十足的芭蕾舞剧。很快,他们排成了几溜长队,毕恭毕敬地挺立着。
“哧!嘻嘻嘻……”几个漂亮的女孩子捂住嘴笑了起来。望斌看着自己坦露着脊梁的汗衫,脸蓦地红了,他的呼吸急促,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他不敢再看,赶紧离开了。
工作固然辛苦,他还是有些欣慰:生活虽然单调,但每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又不用担什么风险,这已经很好了。
三个月的试用期越来越近,黄主管的脸色也愈发地难看,那副苦瓜脸总是糗着,就像上了一层秋霜。这个早晨,他的牢骚就来了。
“今天的青菜怎么这么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噢!现在是梅雨季节,有烂菜是正常的!”
“怎么这么冠冤堂皇呢?要从主观方面找问题,要对得起老板给你的饭碗——!”
“我怎么就对不起了——”望斌心想,“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又怎能理解底层人的痛楚呢!”
“这段时间的菜炒得不是咸就是淡,要好好反省……!”黄主管喋喋不休道。
望斌真想和他顶撞几句,野火在胸中不可遏制地燃烧,“嘴巴长在你身上,反正对错都是你一句话,胡乱咬人……!
大多数的时候,望斌只能选择沉默,像一个刚呑过黄连的哑巴。他不能愤青,也许太过愤青,自己离厂走人的日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