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大晴天,天上飘着蘑菇般的云朵。太阳刚从云层里面钻出来时,地下已经着了火,到处热烘烘的,憋得人难受。街头一些绿化树耷拉着猪耳朵棵一般的叶片儿,暖洋洋的,有些百无聊赖。
海棠撑着一把遮阳伞,匆匆忙忙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今天是周末,厂里照常放假,虽说厂子早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可总归还有些事做,吃饭住宿有保障,不至于沦落街头。男人自从跳槽到了陌生的厂子,已经好长时间了,却总是说忙,忙的昏天暗地,连过来看她的时间都没有,海棠心里急呀!
男人说:“老婆耶!我好想你呀!只是最近太忙了,脱不开身。等我安定下来了,就把你接过来吧!”
海棠就在电话那头“哧哧”地笑,她说:“不会是虚情假意吧!会不会故意跑的远远的让我找不着了,又找了另外的女人呵!”
男人就有些急了,“怎么会哩?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海棠想:你有冇找女人我不知道!我便来个突然袭击,例行检查,看看你到底都在做啥!
男人的厂子离此隔着几个镇区,海棠赶到公交站台时,却不见那班车的踪影,马路上车辆摩肩接踵,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的神情不禁焦虑起来。
这时候,站台上崴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乞丐,脸上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油渍斑斑,似乎从来就不曾洗过。老乞丐在海棠面前停下时,身上一般浓浓的酸泔味,手里晃荡着一个脏兮兮的装了几枚硬币的洋瓷碗,那碗叮叮当当一个劲儿响。
海棠从兜里摸出一个一元的硬币,咣地投到老乞丐碗里,老乞丐微微颌首,木木地看了她一眼,便拿着碗走到别的乘客面前继续行乞。一些乘客纷纷闪避,毫不理会老乞丐的招睐,转了一圈,他便又回到海棠面前。
当老乞丐又一次敲响碗时,海棠说:“我都差点要饭去了,你还没完没了!”
老乞丐不说话,碗儿摇得更响,看着他这样粘人,海棠只得又打发了一枚硬币。
望眼欲穿中,到蛤地的大巴车终于来了,红色的头颅,喘息着,打着滚儿,在海棠身边戛然而止。车身尚未停稳,一大群人就跟着车子屁股疯跑。海棠望了一下,车上也是座无虚席,满满当当。
“等下一班吗?不妥吧!连头班车都有这么多人,还下一班?不更挤死人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便费力地随着人潮往车上涌。车上的人可真多!连扶手和吊环都没有了,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每个人都大口地喘气,呼吸急促,他们扑腾的姿势,就像一群离开了水和氧气的鱼,咕噜噜泛了一阵气泡,便粘乎乎的晾在一起。
海棠好不容易找了个站立的位置,便有一个粗壮的男人挤了过来,那人灼热的身子瞬间抵住了她的臀。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车上的人太多了,连踅身都很困难。随着车身的颠簸,她感觉有个热乎乎的东西粘住了她的屁股,那东西活灵活现,热力四射、鼓胀胀的,像个精灵,跟着车身有规律地颤动。一会儿,她感觉一股热流力透裙裾,似乎全身都被濡湿了,身子一阵激灵……
“太无聊了!冇得教养……!”海棠真想大声地咒骂,以解心头的郁闷,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如果叫出声来,那么满车的人岂不知道了这件丑事,那也太羞死人了,别人还以为我不干不净,放荡着哩!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呀!”
车子继续前行,满眼的绿色,对海棠似乎更显多余。她闷声闷气地支愣着,像一个刚刚吃过迷幻药的人,表情淡漠。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日上中天,赤日炎炎,太阳像一个发飚发巅的大火球,在宏大无比的天地间滚动。海棠觉得双腿发软,苶然的身子,像一条百叶虫,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公交站台被晒得滚烫,泛着一股灰白的火焰,不远处,一堆稀薄的鸡屎己经晒干了,干木耳一样贴在地面上。眼前的一株灌木丛,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海棠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下,工业区从她站立的地方,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泅开,空旷无比,她置身其间,就像一只小蚂蚁爬行在巨大的窠臼中。她真希望有一个人从暗影里窜出来,紧紧地搀扶住她,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张薄薄的纸,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许久,她才挪到望斌工厂的围墙边,蹲在地下喘气。那时,望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痴了一般,他的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脸庞黎黑,人似乎一下子瘦了,两人对视了足足几秒钟,还是海棠打破了僵持。
“傻蛋!看什么哩?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