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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血色工厂

海棠的脚步轻飘飘的,爬着楼梯时,禁不住也要颤抖,她感觉自己就要飘浮起来了。租房里,望斌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单薄的席梦思,被他整出一个坑凹不平的斜面。这些日子,他密切关注着“非典”和海湾战争。这一正一反两场战事,深深地牵扯着他的神经。

他说:“萨达姆太不中用了,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原来还以为他的共和国卫队是打不败的神话哩,没想到是副空架子,叫人大跌眼球!”

海棠不说话,她沉默起来,有点魂不守舍。望斌说:“亲爱的!今天怎么了?掰着个大脸瓜子,遭人欺负了!”

“遭人欺负还好,被人当猴耍了!”海棠终于开口说话。

“这是哪跟哪呀?”望斌翻身下床,急噪起来。

“车间里出事了,还以为当拉长是什么好事,也不过是给别人当枪使……!”说着,海棠眼里泪光闪烁。

望斌说:“这确实是个事呀!碰到无良的老板,你想躲开都难!”

海棠说:“不是吗?大家伙都看着我,你想装聋作哑都不行,真不知如何面对——总不能跟经理一个鼻孔出气吧?”

望斌诡密的说:“这事找你老公商量就对了,我是做人力资源的,自然有办法应付,只不过要担些风险——”

海棠说:“能有什么风险呀!再糟糕不过炒鱿鱼,打工的人,谁在乎这个呢!”

一个人,只要横下心来做一件事,便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况且,这事还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事。

第二天中午,工业区的马路上熙熙攘攘,放工的人群,仿佛江河入海的浪花,身处其中,你觉得世界很大,自身却很渺小,简直微不足道。线路板厂门口,更是热闹非凡:保安室门前的墙壁上,一张大红的捐款倡议书,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幡,突兀又有些炫目。一旁,阿珍侍立着,如泣如诉,呆滞的目光,愁苦的面容,叫人不忍侧目。一会儿,有人抬来一个红色的木箱,上面写着“爱心捐助,大爱无疆”几个字样。下班铃声响过,线路板厂的工人们鱼贯而出,他们似乎心照不宣,在厂门口排起一溜长队,争先恐后地捐款。那些五块、拾块的零碎钞票,从他们湿热的手中滑出,像一片片轻盈的树叶,纷纷扬扬落入募捐箱内。这个午日,炙烈的阳光,将人们内心深处潜藏的爱心毫无保留地迸发出来。一会儿,工业区的小道上汇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流,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们聚拢过来,宁愿捧个气场,似曾相似的遭遇,让他们感同身受,谁说打工人就是天生的下贱呢?

这时候,一辆采访车呼啸着开过来。车刚停稳,车上便跳下两三个手里提着摄像机的记者,他们找到阿珍,左询右问。阿珍抽泣着,断断续续的陈述,记者们似乎很受感动。一会儿,摄像机的镜头,又对准了群情激愤的观众。有人大声呐喊,像在控诉,他们张扬的肢体,在影像中慢慢地放大,甚至有些扭曲……

办公室内,经理一个人躲在帷幕后面,低声地骂娘,“他妈的x,谁搞的鬼,查出来我非扒了他的皮!”

他害怕见到阳光。五月的天气,夏日一天天见长,日光主宰着阴霾,夏花热烈地盛开。经理的咆哮如此虚弱,在雷霆般炽烈的潮汐声中不堪一击,倏忽湮没。

车间里,海棠和她的工友们表情都很灿烂,她们仿佛做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心情格外放松,就像一段家长里短式的欣慰。短短几个时辰,一下子募积了上万元的医疗费,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啊!

一天后,某电视频道的晚间报道出来了,饶舌的主持人侃侃而谈,痛批无良老板的冷血、点评社会保障机制的缺位。一时间,社会上的爱心捐款连绵不绝。

海棠想: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晦涩,伤及着我们打工人的感情呢?无法统计,也不可能统计,只是灾难来临时要学会自保,可能媒体的参与,更会立竿见影吧!

过了几天,一直蛰居香港的老板忽然良心发现,委托人前往医院送去一万元善款,而对于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似乎没有人提及,时间一长,竟慢慢地淡忘了。

大约在初秋的一天,秋风萧瑟,工业区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开始变色,金黄、橙红、深红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满地缤纷的落叶。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比平时少了许多,整个街道显得冷冷清清。远处,巨大的烟囱和冷却塔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壮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氨氮气息。行径此地,你会感到自已在这个城市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就像地上俯手可拾的黄叶。

海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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