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好睡,张伟抬起发酸的脖颈,睁开饧涩(xing)的双眼,朦胧中周遭却是一片墨墨昏黑。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使他不由揉了揉眼眶,确保将脏东西给擦拭得干干净净,才再度睁眼看向左近,然而入目却仍旧只有幽深的黑暗在冷冰冰地回应着他。
本处于惺忪发散的精神立时汇集,手掌向眼前探去,并未有人恶作剧地用眼罩将他双眼遮蔽。是梦吗?虽说文艺作品中一般做梦者意识到在身处梦境后,梦境都会很快散去,有若泡影迷障碎裂开来,可笼罩于张伟眼前的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立时极富行动力地挺直腰板,半坐起来,拧了拧腰间上的肥肉,打算以疼痛来刺破梦境。可当清晰的痛感反馈给大脑,张伟的精神却不由自主的涣散开来,陷入了愣怔的状态中。他并没有触碰到腰间松散凸出的脂肪体,而是相当紧实的皮肉。且随着他活动起身体,仿佛老旧报废的机器陡然回光返照,一股酸痛感冷不防地从腰椎处窜了出来。
我,穿越了?回顾着眼下全然陌生的情景,张伟几乎在旋踵间便得出了这样的结果。毕竟自黄易先生《寻秦记》问世开穿越滥觞,破冰先行之后,无数著作效法附骥蜂拥,大行其道,就连一海之隔的岛国近些年每季度都有这样题材的故事上演。这样的潮流都快颠覆他对于传统的认知,默认着穿越的可能优先于投胎转世加上汤里掺水了。
但接受理念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人生的清单上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圆满,恩情没有偿还,成就没有达成,爱恋没有表白,更何况,在手机与电脑上的浏览器记录都还没能够及时删除。因此他诚心发出了呐喊呼救,自己是不是还能可以再抢救抢救一下?
分明他没有尝试神秘侧的物品,没有点开过诡异的网路弹窗,就连撕裂时间与空间的大卡车也不尝呼啸飞驰地与他切身遭遇。他只不过是重复着周而复始的一天,在饭后支颐凝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从钢铁丛林的囚徒思索到展翅翔翥(zhu)的飞鸟,而后放空心神思绪,被饱腹后勾起的困意沉醉至梦境里。单凭这样,也能够离奇地穿越吗?
悠然叹息一声,从对过去的怀念切换到昏暗的现实中来。他也不知当缘何解释眼下这幽暗无光的环境与瘦削的身躯,是死得极具科研价值被订做成实验的标本,然后尸变复苏意识。还是外星人入侵,自己被无意识捕捉后在封闭的器皿里一直充作供养某些能量的耗材?当比较符合条件的可能都处于比较离谱且邪典的状态,张伟还是宁愿选择穿越附身为他人这个质朴的答案,好歹他还能作为人,而不是村头最好的那把剑,或是史莱姆蜘蛛猪头人等怪异存在,对吧…对吗?!
幽暗封闭难以观测的环境里,一旦萌发起这样的念头,张伟就忍不住摩挲起身躯来佐证自己的正确——这具身体肤质粗粝,大腿部偏瘦,腿部肌肉较为结实,胸腹弧线则相对柔顺平坦,下腹部更是有些轻微的凹陷。两臂纤细,没有明显的肌肉,虎口与手指处还残留着一层硬皮。张伟虽分不清其成因是笔耕还是劳作,但一个身材瘦弱,家境贫苦的形象已在脑海浮现而出。
他松快地呼出一口气来,起码物种与性别还是维持原样,而不是他现实里幻想的那些奇异存在。放心不少下,他才继续感知着这具躯体的面部——肤质较干,触感还算得柔滑,下颌骨稍大,弧度则比较柔顺,脸盘子有些瓜子脸或者鹅蛋脸的意味。但脸颊两侧少肉,导致颧骨微突,透露出营养不良及劳苦的模样。他沿着鼻子继续向上摸索,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额头柔滑平顺,即使刻意颦蹙,也不尝触摸到皱纹纵深下的岁月痕迹。
终究平平无奇蹉跎了半辈子,张伟对于相貌与年龄也就没那么看重。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在意与窃喜的,否则当年青春期也不会时刻关注着自己的面容,游戏里捏人环节不吝耗时费心。但即便原主皮相长得再如何,这幅躯体的前景在他脑海中仿佛应对着那副苏联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也许现下还是队列中游俊秀的青少年,但要不了多久,经受世风雨晦,就会变成排头那个皮肤黧黑,皱纹深重的沧桑老人。毕竟除却岁月这把杀猪刀最能摧残容颜以外,穷病也同样如是啊。
能再度生而为人,张伟是很感谢,但眼前幽深密布的黑暗又是什么回事?既然换了一副身躯,他那高度近视的视力应该有所缓解,起码能一窥个轮廓大概究竟,何以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是完全封闭不透光的环境问题所至,还是这具躯体有着残缺,天生双目已眇?
若是后者的话,先天因素只能认栽,可要是前者的话,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