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袭的缺陷或是国灭而沉沦下僚,或是不善经营亏空至落魄街头都大有人在。原主应当是某贵族庶出旁系,加上族中不善操持分家,才渐渐沦落至此的......吧?
不得不说,由雇农破落户一跃为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令张伟精神一度松缓不少。非是他这现代人生了对势利眼,而是取决于现下社会的阶级造就,眼前还不知李悝吴起在哪呢,就不提更全面性的公孙鞅,以及后续寒士崛起百家争鸣和酷爱养士的四大户了。起码目下的身份依持,足以让他对前景不至于太过悲观无望。
从直面那妖异幽深的黑暗开始,到逐步抽丝剥茧整合线索推理身份,张伟的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现下大部分信息俱已水落石出,他也有了余裕操起闲心,思考那不远送他横渡几千年光阴的冥冥怀揣着什么目的。是尊奉周室,以讨不臣;是重振三晋荣光;培育田齐西出,还是让大楚继续优势在我;或提早一扫秦地厉躁简出之磨难?当然,这些都是在想桃吃,他自认自身是有些事业心与野心的,但总归不大,犯不着为几百石粮食俸禄就跑去和人家当涂显贵玩命。
既然这方面没个答案,张伟也就暂时不再挂念,可偏偏这时,不远处的板门连连颤动,一阵聒噪的拍门声传入耳中。张伟循声凝视向那扇老旧的木扉,不禁有些头大。独处之时,尚不用思索哲学三问——我是谁,因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可一旦需要交际,我是谁所带来的种种疑问便纷至沓来,其中最直观的便是实际中有如乱麻的人际关系处理,以及最为基础,同时也是最为关键的交流能力。
固然不知因何缘由,他能理解籀文含带的意义,但他却不敢保证明辨就能与表达一致——毕竟当年在学校经历过英语学科的无情拷打,会认不一定代表会听,会听又不一定代表会说。而稍不留神,露出马脚破绽,在类似于古代封建迷信社会里,就有可能被定义为邪祟附体,轻则驱邪折腾一番这具羸弱的躯体,重就有可能直接祭天。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遭际都不会发生,只是他的一场虚惊,但这终归不是一场虚拟的游戏,可以在赛伍罗德大神构建的循环节点中无限重生。
随着张伟的迟疑与隐约的抗拒,由屋外传来的拍门声变得愈发显得焦急,从外隐隐传来的叫唤声也提高了分贝而清晰入耳,称呼也从赵先生这类礼貌的称呼转为了一阵阵急切的赵武,赵武!
事到临头也无法逃避,张伟唯有吹呴呼吸,吐故纳新一番来让自己变得镇静从容。终于,门板被强行推开,敞亮的光束如泼墨般大片洒进屋内,正打在那人身前。强烈的光线一直笼罩在他周身,使得张伟看不清他具体的面貌,只能看到一团壮硕的黑影正极富压迫力地趋步走近。
随着他走进里屋,光线被其阻隔,张伟才看到来得是一位体态敦实壮硕的中年妇女。别家都是温香软玉投怀,伟岸君子延请,自个倒好,上来就是一出猪笼城寨戏码,他是不是要指着那水缸,壮着胆子对身前那身形彪悍,强闯登门的妇人问一句,“包租婆,怎么没水了?”当然这也就仅止于松缓紧张的想想而已,万一自己开口而出的普通话和对方的雅言或是方言撞车,那保不齐就是鸡同鸭讲一阵,然后扭送村头的冥场面。
迫于生存的压力不住作祟,张伟只得缄口不言,一门心思修闭口禅,可这老神在在的仪态简直急坏了妇人,她趋步走近,又刻意让语态变得轻柔,“赵先生嗳,你怎还在这儿,真是急死人了!昨日咱们不是说定,今个辰时出头去村头李青家给那几个孩子上课吗,怎的都大错了,你还未动身啊?”辰时是早间七至九点,大错则起码已过八点一刻。张伟默然在心中扶额长叹,他才刚来,哪能掌控得了这具身体的生物钟。
虽然他口不敢言,但庆幸的是腹部传来的咕噜声恰好变相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妇人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我这就给您治些早食来。”说罢,便转身出了门去。房内的张伟也是情不自禁地模仿着妇人一拍脑门,露出一脸苦笑,原主还真是勤勉,一不留神便给他找了个麻烦活计。
在听闻过大量的砖家叫兽不靠谱言论后,张伟早对孟夫子的“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深以为然,也就熄了平素指点江山的显摆心思。可哪想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普通人,怎么就要当回教书先生了呢?他忍住纷乱的思绪暗涌,与效仿谁人的冲动,于心底祈愿道,但求只用传授识字读写这类简单的小学童蒙技艺。以及自身言语能如适才通识籀文一般,可教人无碍明晓。
张伟再度回到枯树边,拾起桑叶的叶柄微微搓动,这些格言警句,应当就是那位原主打算送给孩子们的吧。记忆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