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故事告终,李二根终于能抒发情绪,他几乎倾尽自己脑袋里所有的词汇来称赞,“呜呼,壮哉,盛哉,伟丈夫,奇女子,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见听者为之沉醉痴狂,张伟亦不禁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不枉他将田文失相独冯歡淹留,孙十万飞跃西津桥,聂荣哭弟剥面而哀死等桥段与豫让刺赵襄子的史实传奇融为一炉。
但李二根接下来的话,却令张伟有些沉默,更有些怅然,他道:“老弟有这么攒劲,有意思的故事,怎不早些说来?下次再多讲些这样的故事吧。”于听者耳中,故事大抵便多数只是故事了,或一时血气激昂,或一时感怀悲欢,而为豫让聂政这般故事推出,廛世()里又要掀起多少波澜,造就多少悲剧?如若求得个幸福平安,谁不愿家长里短,老婆孩子热炕头,此生长做武陵人?
当然,也许满手血腥的群星玩家例外。心底不着调的吐槽冒出,淡淡的怅然感立时消散,张伟微笑着应对李二根,嘴里不住啜吸着乳白的醴酪。醴酪本寒食也,源出更早于因介子推之死而传播开的寒食节,在这炎炎夏日里,因发酵而产生出淡淡的酸味与麦芽杏仁的清香甘甜中和在一起,予人格外清甜醒脑之感,毫不输于,张伟以前去各家奶茶店品尝过的柔滑的双皮奶以及酸甜的杨枝甘露。
且把醴酪饮罄,张伟才捧起黄粱饭下筷就食,但单独而论这黄粱饭的滋味,吃惯各种大米的张伟也只能品鉴出个类似木桶饭的软糯,且回味有些发苦,根本不似西游记中所说的滑软香甜,而菜色方面,张伟虽不想薄古厚今,但今人不言失传菜色,委实将诸多菜品道尽了风味,这既取决于佐料调味,亦取决于历史传承后的技法与材料。古时民生多艰,《寡人之于国也》中言七十食肉,虽不尽也,也可见微知著,似红楼中时常提及的鸡油猪油等动物油烹调,也是多属大户人家的专利,彻底于油之一事落实底层民生用度,还是要等到南北朝时期,芝麻随着铁蹄裹挟进入国中。
在缺料少油的烹调中,或许能完美展现出食材的本真风味,但于习惯油盐,口味偏重的后世穿越者而言,属实算作寡淡了些。而现有的技法中,最能呈现食物滋味的,无疑属密蒸,汤煮,醢脯(hǎi)几种,李二根与他哥几个算是老在外过活吃食的,自然吃出几分清馋仪态,找店家点的几道菜色都是最为凸显味道的,分别为蒸鱼,酱肉,以及一道张伟辨不出的青菜叶子。
虽生于鱼米之乡,张伟对水产鱼类了解却是相当一般,也就大致能依据体形判断出这条鱼是鲩鱼,即俗称的草鱼。不过在没有料酒与酱油来提味提香下,单独以容器密封整好的草鱼仍旧散发着氤氲与香气,张伟搓下一块鱼腹,细细品味一口,鲜香犹不输此前营地里慢熬的鱼汤。“店家,店里可有醯(xi)?与我来上一碟。”醯即醋也,随着店家带着醋走来,张伟顺势指向那一碗青菜叶子问道:“店家,这是什么?”白发皤然的店家一笑,道:“此乃藿菜,豆叶也,嫩时喷香,宜于下酒。”
张伟夹了一片三角形的豆叶,如嚼草一般品尝着,虽然闻着带有浓烈的香味,入口嚼碎则还夹杂着丁点苦涩,他吃不习惯也就夹住鱼肉,蜻蜓点水般沾了沾醋,经醋中和过的鱼肉口感鲜香更增一筹,不输于肥蟹。两道菜品相不错的菜色尝完,张伟才动筷尝了尝品相最差,暗红色的醢脯,但一下筷,便根本就着黄粱饭停不下来,微咸的口感加上一丁点辣味,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老干妈和豆瓣酱来,真是朴实又好吃的下饭。
把黄粱饭扒拉完,碗底已无一粒米,张伟才看向李二根,这顿饭他吃了大半,李二根却似个酒蒙子光顾着饮酒了,只稍稍动了几筷,一张黑脸都洇出一抹酡红来,还在打着滂臭的酒嗝。他见张伟用完饭,便把饭钱结了,对熟悉的店家道:“祁叔,食盒借我一个,明日还你。”等食盒拿过来,将饭菜装好,李二根才踉跄的站起,对张伟道:“走,兄弟,回家睡觉去。”
张伟则充分地表达着吃人家饭后的承情,径把剩菜装好食盒提着,才搀扶着李二根往原路返还。只是等他收回搀扶着李二根的手,欲去推门,才发见特意留好的插栓已被人从里面关上了,张伟不由大喊道:“嫂子,嫂子,开开门。”这声声大喊,直把本来醉眼迷蒙的李二根叫得清醒些许。
等了片刻,那李家大嫂才将正门打开,可刚一开门,就见着小叔子故态复萌,浑身发着酒臭,不由点着心火,叫嚷道:“家里给你留了饭,怎么又去外头吃了,你这素来铺张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啊?!”虽然训斥的对象并非张伟,可作为同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不免有些风中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