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把他当作狡黠的舍友,慷慨的邻里,热心肠的大哥,可当看见这有源的恶时,良知便呼唤着他做出泾渭分明的取舍。
踱步走回属于李二根的卧室里,但见他四仰八叉地沉睡着。许是酒水灌得太多,不管张伟几经推搡,也没能将他从熟睡中唤醒,无可奈何下,张伟唯有以举动代替言语,打算取回那枚正面镌有十二铢,背面镌有晋阳的布币以表示二人友谊的决裂。只是当他一阵摸索,终于寻到包裹打开时,原本了无情绪的脸上不由写满了鄙夷。
包裹内乡亲们筹措的银钱已是少去许多,此前他还觉着李二根对那两名妇人的话是托辞由头,他也是信人,而现在来看,无疑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老赖惯用伎俩了。而更让张伟生寒的是——会不会他从一开始所言的就是虚言,并非是其父逼迫,而是他见机而为,主动请缨?一旦这样功利性地试想,过往的破绽便渐显而出,试问一个油滑又逃过抓丁的人,缘何判别不出来人是官兵是逃难的人?而他的主动示好,刻意亲近,是不是在借机牟取食盐,以搪塞乡亲们方便自己挥霍?而他对自己无缘的好,背后又会不会潜藏着什么阴谋?
固然鲁迅先生尝言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他人,多数人亦是如此师仿的,可臆想终归取决于思维的边界,而现实中的恶则远没有这层边界来阻扰制约。
张伟不胜其怖,心中在这炎炎夏日里蓦然涌现出后怕与庆幸两种截然而又鲜明的情绪来,他呼出一口气,将布币塞入腰间,背上自己的行囊,辞别了这栋仅住了半日的宅邸。外面日影当空,炎热异常,镇上仅存的老弱妇孺多是回到家中避暑。
张伟望着空空荡荡的长街,颇有种迷茫的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想。固然源于宣人的危急感犹在不紧不慢地追索,促使着他立下逃离的计划,但一来是自身储备还远远未够,二来是他对代国的疆域守备有着相当的信心。莫看两代赵孟常山藏符时说得轻巧,取代国不啻反掌观文,可实际还不是倚仗反斗的联姻阴谋。
从南至北,尚需出奇,遑论以北尚有天下九塞之首雁门坚守,纵援军主将知瑶骄矜,可其统兵才干好歹也是让赵襄子险死还生的能人,是以以张伟推断,代国起码能坚守一季,足够他完成充足的储备,再趁晋国板荡时逃离。
既然时日还算充裕,他也说不准自个是具有契约精神,亦或真如一众乡亲们称赞的好人,他摸着腰间的疙瘩,还是决定在此地再逗留些时日,起码将石头他娘,那位失音的妇人的委托给完成后,再打算启程离开。
只是计划丰满,现实却是骨感而嶙峋,离开李二根家后,他连最基础的吃住都成为了要命的问题。固然趁着年轻,可以提前效仿某墨镜madao露宿荒郊来锤炼腰背,但他手底下可没有防备毒虫蚊蚋的荆叶与艾草,以及点饥的干果食物。
思来想去,好似只有挪用这十二铢布币过活才行,但李二根那令人厌弃的举措在前,一旦借用仿佛就会沾染上某种习气,变成与之相类可憎的人,让张伟又警醒过来。
这该死的自尊心啊,张伟少不得短叹长嗟一番,杨朱尚有歧路可哭,他纵穿越过来也只有打工人养活自个的命途。别家穿越谁不是锦袍玉带的公子爷,再不济也是有长期合同在身的家仆劳工,他这儿走一遭是来特意来寻疾苦的吗?苦不苦,张伟也不知,然而更残酷的是,纵然他有着找短工的心思,可走遍整条长街也没瞧见门路。
也许这便是小农经济的桎梏吧,黔黎安定耕织,板荡从戎,少数则一技傍身,诸如巫医匠人,渔樵猎户,坐贾游商,倡优伶人,即便有心寻间同福,仿玉汤跑堂,轻侯算账,也成莫大奢望,毕竟这贫瘠的土壤少有交互,生不出寓所客栈。
围着镇上逛荡了大半圈,一无所获的张伟终是行到石牌楼左近。他虽不至在镇上损失大量青壮后什么门路都没寻到,但食肆酒肆这种一家人便可操持的小本生意,根本就没他介入的机会啊。抱着怅惘的心情,张伟徐徐往镇外的山地走去,打算在野外将就一宿。可当其目光一转,却见着镇头牌楼附近,岿然独立的平顶开间脚店门前摆满了堆积的货件,似与张伟一般,都陷入了困局之中。
所谓脚店,乃多供脚夫货郎等力役营生的临时歇脚处,往往价格低廉,住处简陋。也正是因此,让张伟险些忽略了其中的机遇。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许是人流聚集,亦或货物囤积之地,脚店在后世逐渐衍生出脚夫接活,转运等其他职能出来。
不料张伟还未走近,一名白布包头,躲在树荫下的老者便先一步动了,自打官兵前来抓丁起,少了大量青壮出力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