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事除去柄与把手之外,多数被皮鞘覆盖,看形制浑如短匕一般。“拿去防身。”随着老人一声呼喊,张伟才褪去皮鞘,仔细端详着这物件,把手、柄,以及锋刃全数用青铜打造,是以握着柄的时候,有些冷硬与扎手,直到这个时候张伟才发觉王老头儿馈赠与他的并非是剑与短匕,而是单独的戈头。只是这物件估摸已有些年月了,并不似影视剧中常见的战戈,设有如镰刀一般刈割的胡,只有间界不甚明显的援与内两部分。
无意得了把心念的防身武器,张伟郑重将其收好,才向老人问询道:“多谢老爷子了,老爷子既然早准备了防身的器具,怎的而今又不愿走了?”老人轻轻一笑,信口道来往事:“我正年轻那会儿哪有这种麻烦缠身,这里山穷水恶的,狄人都嫌僻远,穷苦得又无什么山匪肆虐。就是晋公得了两狄,也过了段安生日子,只是后来那老赵家着手营建晋阳,缺乏人手,我们才算遭了罪。”
说到此处,老人因年高卡痰而徐徐顺气,待啐将出去,才笑着继续道:“我们是什么人呐,妥妥的化外之民吗,往前数个几十年,谁是劳什子晋人了。那老赵家的算计也是精明,见着号召无用,就拿财货和物品来砸,我们这些乡里人哪见过这些物事,就猪油蒙心多半跟着去了,我同你说,这石溪镇以前可比现在大嘞。”
张伟微微颔首,这段倒是和李家村的变迁续上了故事。那厢王老爷子则继续说着他的故事,道:“我那时上山打猎去了,还觉着点背,这天赐的便宜活计没落到自个儿身上,后来过了几年也不见着有人回来,才知是祸非福啊。那老赵家后来估摸是收尾人手又不够了,又再来了几回,这次就没人上什么恶当了。那老赵家索性就撕破了脸,直接派兵来征,老头子我见势得快,麻溜地往这山里跑,叫他们逮个不着啊,穷生恶气,哈哈。”
“就是我那崽儿,属实太没眼力劲了,人家气势汹汹过来,也不知道寻个地儿躲藏,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袋。”眼见老人提及自己疮疤,张伟忍不住宽勉道:“老爷子,大哥定能吉人天相的。”王老爷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都过去了,他若能回来估摸早就回来了。我那老伴怨我光顾着自己跑路,也没捎带上自家崽儿,就与我闹掰和离回了娘家。老头子我这辈子都在跑,到晚年了,真是有些累了跑不动了啊,就这样吧,他们也不能指望我一把老骨头和人出去搏命,至多就做些后勤活计,打打下手吧。”
“难为你耽搁时间不去避难,来听老头子的碎嘴了,这点东西权当老头子的答谢了。”话音落点,一个小巧的褐色布袋就抛了过来,张伟凭空一抓,正入掌心,稍一掂量即知是布币与刀币,张伟连忙摇头道:“我不能要,老爷子,盘缠我这个有多的。”
“你要是不要随你扔回哪去,丢给谁人,别来烦老头子就是,快滚快滚,省得等会给官人给拿住了。”张伟摇头苦笑,听劝地退回门边,替老人阖上门扉,只是还余一隙间,又将那钱袋抛了回去,接着转头离开,嘴里喊道:“老爷子,有这戈头就够了,余下的给我那未蒙面的大兄置办家业去。”听得一声闷响,王老头儿也不去捡那钱袋,只是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骂了句这臭小子。
固然王老爷子始终讲着故事,把持着氛围,可当张伟离开后,他还是不免泛起颓丧与徒然等情绪来,枉他于黑夜中能周览逵衢,洞见歧路,也不能忤逆旧人踏上穷途。假使凡尘真有先知这等超然存世,他也期望有冥冥能作幂篱苫盖住双目,不愿看畴人于路尽处放声痛哭吧。
任张伟空咨嗟,龙车亦永难弥节,浩浩向虞渊驰骛,须臾已向天心去也。随着午间燥热的山风吹来,预估的时限也即将告终,张伟不由得眉关叠嶂,看向镇上的另一头,现在折返,大概率会与赵氏麾下撞个满怀,自己即使知晓许有“子午谷”的存在,终究也未能踏足啊。
看来只能上山了吗,张伟试想着。一提及上山,张伟总归有些抵触与歉疚,若真按其忖度,陆氏兄弟为勘探,赵氏率先把控了溪流水源,李家村无疑等同亡地,除非那二人真一根筋地听信了李二根的话语,一路向着唐家村及水源进发,恰巧漏掉了李家村,否则他在李家村的一众相识多半凶多吉少。
由不得张伟再三思虑,时间一点一滴从掌缝悄然溜走,他只能不住迈步,在山间镇上的连通处寻索一个暂时的避难点。此前从李家村下山,地貌已是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山脚山阳处还偶有几丛青绿与稀疏的乔木遮蔽,山阴处就多是裸露在外的山岩与黄土,山风一吹便激起黄沙飞扬的地段了,张伟一路徐行也没遇到几个合适的躲藏掩体。
论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