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含混地点起了头。甫闻石头同意,铁蛋立时拉起他的手,蹑在张伟之后。
不动声色地看先生从卧房里取下放空的行囊,不时环顾左右,虚掩着门扉而出,落在后面的铁蛋已是忍不住嘀咕道:“先生不会抛下我们,一个人逃走了吧?”回应他的则是身旁无情的铁手,揪住他的脸蛋用力拉拽,惹得他直呼:“疼疼疼,快松手!要不然先生该注意到了。”石头方才松下制裁,并教训道:“无端端地想什么呢,先生又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毕竟无论是病房还是火场,先生都拖着虚弱的身躯回来救助了他们,不是吗。
被安抚而卸下疑虑的铁蛋这才压低着步点,依着门边,朝外面一阵探头探脑。足足扫视了好一会儿,他才寻觅到先生的背影,悄声道:“先生要走不见了,快跟上。”
漫步在炎炎夏日之下,经行于疮痍残存的街衢,张伟却无半点伤春悲秋的情绪横生泛起。老实说,他也不知孩子们何以就突然变得这般粘人,但兴许这便是依恋与仰赖的表现?回味着这种甜丝丝的滋味,唇角不由漾起笑靥,不论如何,他作为师长,都理所应当地拿出垂范表率的模样来,需更自若坚强些,方可教他们更为晏如心安啊。
眼见先生一路徐行,穿过街巷,来至一牌楼处,蹑迹跟从在之后的铁蛋已不由有些晕乎,这方地形于他而言委实太过复杂,不由担忧地问询起石头来,“咱们等会不会迷路了吧?这里也太弯弯绕绕了。”石头则予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万事有先生在呢,咱们只用跟好。”只是当二人走过牌楼,但见前方除却不远林下成荫,可谓是一马平川,先生只消偶一回头,便能瞅见身后有人随行。
没奈何,二人只能落得更远,生怕先生忽闻风吹草动,蓦然回首。将他二人训斥一顿,送回家中还是小事,没能窥探到先生的秘密才是无功而返啊。如是耐着心痒,拖着步点好一会儿,方见到慢吞吞走着的先生背影终是彷如一粟,二人才加紧了步伐。
经行许久,染眸入帘的是大片大片绵延的田畴,前方是错落如列宿呈画的建筑群。但见先生踌躇徘徊一阵,终是寻索到了洞开的正门,而后走入其中,踪影尽数被高墙遮蔽苫盖。二人忙一溜小跑,也赶到门边,可绕过影壁,走道漫长迁回,长廊曲折蜿蜒,偏偏不见先生背影去向谁边,二人大有迷眼蒙昧之感。
铁蛋毕竟年纪更小更不经事,一遇迷途,顿生无措,连忙抓住石头的手,焦急询问道:“石头,该怎么办啊?”倒是石头比较沉稳,拉着铁蛋的手走回影壁坐下,“安心等先生回来就是。”当然,还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
石头特意留白未讲,张伟也于空旷处陷入了抓瞎。单凭此前草草来过一趟,压根就回忆不起收容物件的仓库何在,况且这厢连地标似的假山亭台也未有一座,且占地广袤如园囿,到处都是黄墙青瓦的房屋或仓库,不切身亲临一番,根本不知内里储备存放的物件。
好在方初林下听到的许诺不过是一纸空谈,以利相交者与虎谋皮不成,反受其害,整座庄园同样维持着空空荡荡的模样,由得张伟去逐一探访查证。当说是仆役臧获众多呢,还是规格待遇颇好呢,一连两番进屋窥探,但见各处陈设一致,内里是土台案几与农具器械,方知自个儿所在应是佃户仆从安居的地带。
按理来说,这方天气干燥,气候炎热的位置应以庾仓这等露天仓库来储放粮食,或者说兴建大型仓廪才更为合宜,但由他不住张望,也未在附近见到高垒的谷堆或是比较惹眼的建筑,究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啊。
怀揣着谨慎的态度,又去查证了几间房屋之后,张伟终于拔足动身,离开了这一片佃户仆役的居住区域。沿着走道继续往前一阵,如出一辙的黄墙青瓦又出现在张伟眼边。还是一干臧获奴仆的卧房吗?要是真如此,光居住在这庄园里的人家恐怕不下百口,忍住查验一再重复得苦闷,张伟还是推开了轻遮的门板,端详着内里究竟。
随着门扉拉开,方有一丝阳光射进里间,为阴暗幽深的房内装点上一抹亮色。看来即便是古时,也少不了偷工减料的制品啊,张伟吐槽着踏进房间,随他走近光源便被遮蔽住大半,他只得侧身融于阴影里,来至窗口左近。一般而言,只消不设窗格,或木条稍细,便可有大把阳光天赐投映而来,何至要把房间整得如斯阴暗?即便是主人体弱,受不得烈日炙烤,糊上层轻纱布幔即可。究竟要何等样的匠作,才能将采光调控得如此拙劣?
但正当他为开眼而靠近窗台处,才赫然发觉并非是出于无心,而是刻意之举——窗格非是六角八角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