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东安县一一整顿了一番,自以为已经不错了。
却在这年初夏,接到了一起报案,那人以前我见过,是黑山村的村长,他涕泪横流的指着旁边一个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口口声声指责他是骗子,卖转胎丸,害了他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我大怒,当即命人查明真相,抄了那骗子的家,据那骗子供述,他已经卖给了好几户人家。
这个世道,家家户户都想生儿子,一为劳力,二为传宗接代,我父母尚且因为子嗣之事情离伤心,更何况别人。
只是我从小到大,翻遍家中藏书,里头的几本医书明明白白的记载着,婴孩的性别,在肚子里就已经决定了,无法通过后天改变,而且,生男生女,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男方。
男方强壮则容易生子,男方体弱则更容易生女。
而卷宗中还有不少,女方不孕,遭夫家休弃后另嫁,反而能生孩子的案例记载。
可见生什么,能不能生,并不仅仅只是女人的肚子说了算的。
我反其道而行之,张贴告示,说要双倍赔偿买了转胎丸的人家。激起轩然大波,宣传效果甚好。
买转胎丸的受害者中,有一对市侩的老夫妻,满口谎言,赏了他们每人两板子才给他们赔偿的银子。
只是后来,每每想起此时,我都后悔的想撞墙。
我若是此时知道这就是陈潇的公婆,我就该将他们当场打死才是。
说起陈潇,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我第一次见她,她在大街上背着一个比她还大好几倍的包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就像是搬着馒头的蚂蚁,说不出的滑稽。
那日,她搬着包裹,堵住了半扇城门,守城士兵要赶她走,被我拦住了。
我正好假扮成了卖转胎丸的江湖骗子,而那时,我当时只看她一副已婚妇人的打扮,还不知道她是被转胎丸害了孩子的。
我只是觉得,好有意思的一女的。
再次见她时,她像个落汤鸡一样,浑身湿漉漉的,猫儿般可怜。
旁边的婶子说,她是为了救人跳下去的。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古往今来,跳河寻死的女子不少,我头一回见有女子会凫水,还跳河救人的。
她看起来,明明是自己都需要被人保护的模样啊!
尤其是当听到婶子说她被转胎丸害了孩子,如今还在做小月子的时候,我的心脏蓦的一疼。
不过没几天我就反应过来了,她虽然作为女子,丢了孩子,还和离了,十分不易。
但是她现在孤身一人,那我便可以接近她了啊!
此后,我经常出没在她的村子里。
只是,她小月子里跳了河,被她爹娘在家拘了许久,她再次出现时,头上围着一条花布巾。
不是平常妇人包起发髻那般的围法,而是从头顶直接围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小脸。
整个人看着笨笨的,不大聪明的样子,莫名的滑稽可笑。
我吓唬她邻居家的小孩,她跟只老母鸡一样扑腾着过来了,我其实希望她能追着我打。
然而她并没有。
于是,我又去招惹她了。
我见她抱着个首饰盒,慌里慌张的想躲藏,我抢先一步跑到树后,任由她撞了我满怀。
她一双不谙世事的杏眼瞪的溜圆,质问我是不是那个人贩子。
我才不是什么人贩子,我是本地父母官,我见最近县内百姓安居乐业,随之而来便是对孩子的放纵与懈怠,我不过是假扮人贩子,给他们提个醒而已。
说再多不如经历一遍,孩子差点被拐走的心理阴影笼罩他们一辈子,他们便晓得看好孩子的重要性了。
但是这些我不打算告诉她。
我眼神一动,瞥见她怀里,与她气质身份完全不相干的首饰盒子,那竟然是京城最近时兴的螺钿首饰盒,还未传入东安县,我便以此为要挟,让她放弃了要抓我的想法。
我知道她这东西来路不正,但是我并未打算深究。
我与她初遇是在她用大包袱赌了城门那天,可仔细掐算起来,我第一次看见她,还要再早那么一点点。
那日,我为躲避卢春容,闪身飞进了巷子里一处无人的院落,却听见墙外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本没打算理会,但是我听见她说“纯白的细棉布来两份,碎花细棉布两米宽,五米长的买六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