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见是一个病汉,头上缠着一块方巾,脸颊蜡黄瞿瘦,颔下一缕黑白交杂的胡须,病恹恹地拖着佝偻的身子,却不知是谁。
那人也未认出赵榛。
董策赶紧掀开门帘,小声对赵榛道:“王爷,沈局丞到了。”
那人看清了里间的人影,认出是赵榛,赶忙挺直了腰板,将胡须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指了指赵榛与自己,笑起来:“殿下,你这身行头、我这身打扮……难怪都没认出来。”
赵榛定睛一看,不是沈充又是何人?
只见沈充手里拎着胡须道具,脸上涂着薄薄的一层姜黄粉,赵榛当下恍然大悟,拍掌赞赏不已:“我正担心沈局丞的行踪被人尾随,想不到沈局丞有此防范,看来我多虑了。”
沈充道:“殿下,郭京圣眷正隆,又会蛊惑人心,事情孰轻孰重,我岂能不理会?昨夜殿下走后,我便想到此事非同小可,今天过来时特意作了装扮,为了避人耳目。”
此举甚中赵榛下怀,当即拉着沈充坐了下来。
询问一下,得知了他与董策相认过程。
刚才董策在遇仙楼外等着,听到有人报李公子名字,一时也没认出沈充,那里不是叙旧的地方,他便领着沈充径直过来,路上才知晓沈充化了装扮。
赵榛如释重负道:“如此甚好,甚好!不枉我们中午去贵宅一遭。”
便把中午自己为了提醒他,特意去沈家宅子一趟这事,和他说了一遍,独独隐去了耿延禄这一段故事。
沈充听了后,赶忙解释道:“今早起床后,我怕郭京这厮再派人过来骚扰,便将家眷与下人都送到了内人的娘家,在西城门一带。离得远一点,我也放心不少。”
赵榛这才明白沈家为何空无一人。
说话间,四人已经坐定。
赵榛坐在上方主位,沈充坐在左侧客位,董策坐在右侧陪客位,朱大泰自然坐在下位,却是董策斟酒。
赵榛在穿越前一贯不饮酒,便摆了摆手。
董策只给赵榛斟了半杯,给自己与沈充、朱大泰斟满了。
朱大泰嘴巴吧唧了几声,有些不乐意,见董策没有反应,便自顾自地把杯中酒倒入碗里,又举着酒盅,把碗倒满。
一盅酒被他一个人倒了差不多。
赵榛知道朱大泰好酒,未出言责怪。
不过沈充见朱大泰这么做,竟然照葫芦画瓢,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倒是出乎赵榛的意料,董策与朱大泰也惊得嘴巴老大。
沈充见状,半是惭愧半是得意,道:“殿下,下官没其他嗜好,唯独对这杯中之物最割舍不下。小杯不过瘾,换个大号的,不然这嘴巴像没进过酒一样,无味。殿下勿见怪!”
赵榛岂会在意这些小节?
且见沈充性情流露,反而有些欣喜:“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沈局丞但请随意,可惜小王我不善饮,不然定陪沈局丞一醉方休。”
沈充冲赵榛笑道:“一醉方休!唯这醉字最难得啊。”
朱大泰顿时将沈充看作了知己,举碗敬道:“王爷、二位哥哥,咱们闲话少叙,先干了这头一碗再说。”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抬脖子,把碗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袖子擦了擦嘴巴,喉中才满意地长呵一声,神情受用极了。
赵榛举杯送到唇边,微微呡了一口。
谁道宋代没有好酒?只有低度酒?
遇仙玉液入口辛辣,与史书上记载的清酒、浊酒微甜不同,口感类似蒸馏酒,怕有四十多度,已经类似现代的白酒。
难怪雅间内备了酒杯、酒盅,尝了之后心中了然,正是白酒的喝法。
沈充双手端碗,嘬着碗沿,悄无声息间一碗酒悉数入了肚子,又冲着赵榛亮了亮碗底,将酒碗轻轻地放在桌上。
朱大泰直赞过瘾,毛遂自荐道:“王爷,便由属下来斟酒。”
说罢,拎起酒壶,他不学董策分到酒盅里,而是用酒壶直接给赵榛添了一些,又给董策加满,再将沈充与自己的酒碗倒满,动作夸张,酒花四溅,直到酒溢出来才停手,斟完了举碗便敬。
如此连喝三巡。
赵榛暗暗称奇,心中掂量一碗酒总有二两分量,须臾之间,沈充与朱大泰二人已各自饮了半斤有余。
这酒酒劲甚大。
朱大泰脸色通红,表情亢奋、坐立不安,已经呈现醉态。
唯独沈充好像没事人一般,稳稳地夹起一粒黄豆,悠闲地送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