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催她回家,但回到家后,她偷偷听见父亲在给她谈亲说媒。
那是她最恐慌的时候。
她不想嫁人。
至少不要在这个年纪。
她的很多同学中途就辍学回家,仿佛山里的孩子没有青春也没有梦想,只有压抑的现实。
可她不一样,她见过别人的梦想,别人的青春,别人的爱情,所以她也心生向往。
夏致从小就不放过课本上任何一处知识,她想看外面的世界,如飞鸟渴望逃离囚笼,飞向青空。
她复印了自己的户口本,怕被父亲抓到,所以不敢上本地的学校,初中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对她关心又耐心,在初中老师的帮助下,她才报上了这所不怎么样、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好的高中。
她在老师的家里住了一个暑假,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发传单,扮玩偶,攒够了钱,便坐着大巴来到长沙。
这个在她想象中才存在的繁华都市。
半个学期过去,很辛苦,但她觉得值得。
可今天,往日的阴影卷土重来,她以为自己躲不掉了,要被抓回去,折断翅膀,再也无法逃脱时,童老师挡在她面前,像拯救绝望之人的诺亚方舟。
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大海上的一根浮木。
夏致站在木桥上,突然,又低头哭了出来。
这里是学校边缘的小桥流水,池塘里没有鱼,但有很多蝌蚪,鹅卵石铺成道路,平常没有人会来这。
“别哭。”她静静听完女孩的故事,抽出一张纸巾,“没人能抓走你。”
夏致抽噎着:
“可是……他是我父亲……”
“老师会保护你的。”她温柔地说,“大家都会保护你的。他再来抓你,我就让班上的同学把他赶出去。你要是哪天不来学校了,老师就去你家救你出来。”
夏致听了,眼泪流得更凶,几乎是嚎啕大哭。
高中,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了,没人能强迫夏致的父亲让女儿上高中。
至于其他的事,强行带孩子回家、孩子不愿意离开学校,又不是失踪了,这种事小到没人会管。
女孩的嗓子都哭哑了,擦着眼泪,纸巾不小心掉进池塘,她下意识弯腰伸手,自然是捡不到的。她又是那种垃圾掉进池塘都会内疚半天的孩子,恰好老师还在旁边,所以既尬尴又愧疚。
“没事,池塘有人清理的。”童谣笑,“而且卫生纸会降解。”
“哦。”夏致耸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童老师。”
“不用谢呀,你之前的初中老师不也对你很好吗?”她笑盈盈的,“你以后记得回去看看他哦。”
“嗯。”
夏致用力点头,轻轻揉着红肿的眼睛。
她肯定也会回来看童老师的。
命运给了她那样的父亲,但是又给了她两个很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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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回家时已经八点,天都黑了,冬阳饿着肚子,在家里吃了不少零食,让她对小丫头歉意满满。
“我做点汤,冬阳你要喝吗?”
“唔……喝一点。”小孩摸摸已经吃饱的肚子,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童谣进了厨房,在里面煲玉米排骨汤,途中,来了个电话,写着“老公”。
她一脸黑线,这备注什么时候被小姑娘偷偷改的?太久没打过电话都无从考证了。
要是被冬阳看到那真是不得了。
她点了接听:“喂?”
“谣谣。”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郁闷,“你上热搜了。”
“啊?”
“我都知道了,保护学生,还有那个糟糕的家长……”小姑娘说,“还是那个叫夏致的学妹。”
“……”她端着脸,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这些事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分手吧。”
阮茜:“!!!”
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幽怨婉转:“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你不爱我了……”
她的话音真有些心碎的感觉,童谣愣了愣,明知道双方都在开玩笑,她却先不忍心: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
她拿起电话,赧然道,“我最爱你了。”
她以为小姑娘会感动,结果,小姑娘使劲得寸进尺:
“最爱我说明还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