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童老师已经因为九班的量化考核评分被批评过很多次了,每次升旗仪式,表彰考核靠前的班时,总是没有九班。她不知道每次升旗童老师的心情是怎样的,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被旁边班级带着优越感的目光烤着,至少她作为九班学生,都觉得有些丢脸。
可丢完脸,大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或者有三分钟热度想要变好,但又很快恢复原样,这是他们有限的羞耻心和进取心能做的极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童老师抱着怎样的感情。
只知道,看见童老师抱起那只濒死的小猫时,她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温柔的老师能管好皮得像猴子一样的九班吗?
还真能。虽然班上小毛病挺多,比如有纸屑被扣分,但班风没歪,成绩缓缓进步,称得上井井有条。
“你确定不去一班吗?”童谣都替宋知非觉得亏,“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好的环境,有些益处是你一时间想不到、但……”
“不去。”
对话有些生硬地终止。
“哦……”童谣眨眨眼,略微窘迫,“好。”
她想了想,又说,“困的话,就补补觉吧。警察在抓他,那个人肯定不敢再来了。”
宋知非轻声说:“那他要是想报复我呢。”
宋知非此时此刻心里有千万种假设——要是有同伙怎么办,要是警察抓不到他怎么办……16岁的女生会害怕犯罪分子再正常不过,她很怕一醒来又看见那个男人盯着她。
“他哪敢啊……”童谣咬住下唇,提议,“要不要回家住?就算和家里人吵架……”
“不要。”
宋知非把被子提到了肩上,面对墙侧着躺下,“我就在这睡。”
童谣沉默,半晌后,试探着问:
“那,要我陪你一会儿吗?我就坐在旁边,不吵你。”
宋知非背对她,一声不吭。
童谣就擅自理解为不好意思了。
她安静地坐下,寝室里没有桌子,她也没带工作的东西,就只能刷刷手机,在微信上问问冬阳有没有吃早餐。说起早餐,她自己都没吃,起床时不觉得,现在就有些饿了。
她看着蜷在被窝里的宋知非,不由自主地设想她凌晨时的处境。
一定很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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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学生们返校自习。童谣在讲台上收手机,这次,宋知非把她的手机交了上来。
一切如常,仿佛社会人士夜闯女寝的事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过了几天。
“宋知非。”
“宋知非。”第二遍已经有些恼了,“上课了,别发呆。”
童谣正在上数学课,找个人答题,结果宋知非在下面发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忍心责怪,就当是女寝事件的冲击太大,难免恍惚几天。
下课,月考的成绩下来了,她分析了一番,班上似乎除了夏致有机会进前四的班外,其他人机会都不大。
“报告!”
“进来。”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是夏致,“怎么了?”
夏致的神情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小声说:
“最近……有谣言,说宋知非带男朋友回寝室过夜,还有人说寝室进了流氓,宋知非被……”
后面的,夏致说不下去。
童谣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天晚上,宋知非是吓得叫出了声的,可能吵醒了别的寝室的女生,让她们看见了走廊上的男人。也可能是宿管大妈嘴碎,走漏了风声……
无论如何,谣言已经迅速发酵,众口铄金,坏事传遍千里只需要几个课间,还传得有板有眼。人是有劣根性的,这种劲爆的事就算是假的他们也希望是真的。在有关“性”的话题这么压抑且欲盖弥彰的校园,人人都像饥饿的鲨鱼。闻到血腥味就要凑上去分食。
他们不会觉得那个在寝室被强的女生可怜,他们只会觉得刺激。女生会用鄙视的眼神看她,男生会用淫秽的眼神看她。一个人时,可能还彬彬有礼,可一群人在一起,罪恶仿佛就被分摊了。又或者混在好人的圈子时,表示出怜悯,混在狐朋狗友的圈子时,表现得落井下石。
童谣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宋知非,而是先去找主任,问那个人有没有抓到。
主任在禁烟的校园里抽烟,掐灭了烟头,说:
“抓到了。”
她忙问:“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