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宋春远一恐吓，侍从的脚力无比得快，不一会儿便把人带到了。

宋春远虽奉有皇命在身，但终究只是个司直，往常只跟在大理寺卿身后处理些杂务，品阶并不足以独断大案，因此无法名正言顺地在后院正殿审理嫌疑人。他只能命侍从将张灵带入办公区私下审理，这样的威慑力度显然远不及在正殿上公审。

张灵被大理寺的侍从带过来，心中早已不耐。

他不过是个操持饭食的小人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如此频繁地提审。就算他老实忠厚，也肯为大理寺提供线索，但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下去，他也烦躁起来。

前几次的审讯已经让张灵心力交瘁，甚至想出宫去换个职位。最近刚清静些，又被这群侍从带到一个品阶不高的司直面前私下审理，他心中的不满早已难以遏制。

面前这位司直不过中年，气质文弱，品阶不高，张灵心中不屑更甚。

他几次被提审，结果无非是那几套千篇一律的问话，他早已应付得游刃有余。但这一次，他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

宋春远坐在书案后，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张灵。他虽然很少独自断案，但从前跟随大理寺卿四处奔走，看人的能力绝对是三司中数一数二的厉害。此时，他清楚地从张灵轻蔑和抗拒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并不愿配合自己的问询。

然而，他并未安抚嫌疑人的情绪，反而心中微喜。

被审问的人情绪越是波动，说出的话便越能寻得破绽。张灵被传呼过来十分不耐烦，甚至有些愤怒，这正对宋春远的下怀。

张灵站在堂中里，神情倨傲，仿佛早已料定这场审讯不过是走过场。毕竟，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他的把柄，眼前一个小小司直，还能审出什么新意来？

“张灵，”宋春远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十分沉稳，“此次传你来，只是为了再问一些细节。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早早离去。”

张灵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大人，我不过是个皇宫里的厨子，能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就是碰巧倒霉，在天牢案发当日做了顿饭吗？关于案件的问题，我早已被无数人问了无数遍，回答来回答去都是一样的，难道大人您不厌烦吗？”

宋春远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虽然心中并不愤怒，但他明白，若不立威，这次审讯恐怕难以奏效。

他沉吟片刻，忽然对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刻明白，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十数名侍卫涌入房中，刀剑铿锵，威势十足，将张灵吓得一哆嗦。整个审讯室的气氛瞬间严峻起来，变得不再像私下问询。

宋春远又差侍从传令让录事到场，几名录事匆匆赶来，手中持着纸笔，神情严肃，听到什么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在这浩大的阵仗之下，张灵心中那股不满和倨傲顿时被一股寒意所取代。

他没想到，眼前之人虽是一介小官，却比之前许多高官都更有魄力。

宋春远淡淡地看了一眼被震慑住的张灵，走到他面前，缓缓出言问道：

“御厨张灵，本官不问则罢，一问，便是要寻得真相。本官逢皇帝之命调查此案，你若有半点隐瞒，便会犯下欺君之罪，到时候休怪本官不念情面。”

张灵原本想要些反驳的带刺言辞，听罢宋春远一席话后，被迫哽在喉间。

他虽然依旧不情愿，但心中的不耐烦早就被吓得无影无踪。

张灵低下头，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谦卑起来：“大人，小的并无隐瞒。只是，小的所知之事，先前都已尽数告知，早就被记录在案。若有大人觉得小的证词中有疏漏，那便尽管发问，小的定会如实补充。还请大人明鉴，小的绝无敷衍欺瞒。”

宋春远见状，心中微微一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严肃。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稍作退下，但仍在门外守候。

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便是要从他口中挖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倘若侍卫们在此，反而会有诸多不便。

打个大棒，再给个甜枣，效果最好。

“好，”宋春远点了点头，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本官相信你。”

张灵慌忙点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接连滚落。

宋春远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满意。

只要能让张灵认识到，他的命运被自己拿捏在手上，想必他说出来的话也会更真实可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