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走一路谈，几乎将世间的话题说遍了。

“诗词讲究韵律，但韵律绝非拘束，而是恰到好处地表达情感的载体，”徐霰雪抑扬顿挫道，“譬如，宫中的娴妃曾吟道，‘江阴好，风景旧曾谙。’其中的‘谙’字，看似随意，却带着怀旧之意，若换作其他字便会失去这份韵味。”

秦奉安微笑听着，点头称是。他不懂诗词，偶尔发话也只是复制赛诗会上大学士们的见解，奈何这徐霰雪像打开了话闸一样滔滔不绝。

徐霰雪正侃侃而谈，言辞间自信流露，眉眼含笑，浑然不觉脚步已至达利园。

园中寒梅正盛，枝头点点白花，清香四溢，恰逢一枝梅树探出墙外，伸展于小径之上，梅枝悄然勾住徐霰雪的发髻。

徐霰雪正说得兴起，未曾留意，顿觉头皮一紧，发髻被扯得生疼，不由得轻呼出声。

“啊！”

她脚步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仓皇地伸手去解，几缕青丝早已缠绕在梅枝上，愈解愈乱。

痛感传来，她不由得眉头微蹙，呼吸也乱了几分。

秦奉安高徐霰雪一头，他见到梅枝缠上她的发髻，眼看着越缠越乱，连忙道：“莫动。”

徐霰雪顿时静立不动，心中微乱。秦奉安见状，急步上前，抬手替她理顺那缠绕在一起的梅枝与发丝。他的指尖轻巧游走，动作极为轻柔，徐霰雪竟未觉一丝疼痛。

秦奉安双手触及她发髻的同时，那修长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她鬓边的青丝。徐霰雪微微一怔，心跳似乎乱了节拍，寒风中也染上几分暧昧，拂过她的面庞。她只觉一缕淡雅的寒梅香随风而至，拂过鼻尖，化作心底的一汪情潭。

秦奉安手腕翻飞，徐霰雪却希望那梅枝能缠得更紧些，免得叫他那么快就解开。

秦奉安手下不曾停顿，最后一缕发丝松开时，他手腕轻转，将梅枝从她发间抽出。却因这轻轻一扯，几片梅花瓣纷纷落下，飘洒在徐霰雪的发间，竟如白雪缀在她的乌发上，显得格外清丽。

徐霰雪抬眸看他，只见秦奉安神态如旧，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了。”

徐霰雪微怔，随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指尖却传来柔软的触感，想必是花瓣落于自己的头顶。

她脸色微红，旋即轻声说道：“发髻乱了便罢，只是那些落花，可否请王爷替我拂去？”

秦奉安收手回来，却在徐霰雪惊异的眼神中摇了摇头，笑意愈浓：

“何必拂去？佳人发间正需寒梅点缀，胜过金银玉器万千。眼前之景，何尝不是一副画中妙景？”

今日却因秦奉安的这番话，让徐霰雪一时心神不定，那满头的寒梅花瓣竟让她有些不忍去除。

“那便如此吧。”她轻声说道，唇边浮现一抹浅笑。

秦奉安拍了拍手，抖落掌心的残雪，便大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前面便是明德殿了。”

徐霰雪连忙迈步跟上，抬手轻拂了一下发间的梅花。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再度抬眼看向秦奉安的背影，寒风中，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仿佛不染俗尘的谪仙一般。

明德殿的院门越行越近，秦奉安缓步停下，微微侧身，似有告辞之意。

徐霰雪看着眼前的明德殿，心中一丝不舍油然而生。

她驻足不前，轻抿嘴唇，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王爷，近来我还会在宫中停留数日，不知可有幸再与王爷相见？”

秦奉安眉梢微扬，他下次翘班还真不一定是什么时候，而且就算翘班，他也想出宫去风月楼逛逛，或是去集市上为嫔妃们买些小玩意。要是约见定国公府家小姐，那性质就变了。

“缘分到了，自然会再见。”秦奉安沉默良久后，回道。

徐霰雪听他这样说，心中微微失落，但表面依旧保持得体的笑容。她抬眼望向他，脸上的神情虽平静，却带着一丝期待与不舍。

最终，她还是压下了心中那股情绪，轻轻欠身行礼，彬彬有礼地说道：

“如此，霰雪便不打扰王爷了。还望王爷多多保重。”

秦奉安微笑颔首，淡淡道：“姑娘请便。”

话音未落，秦奉安便转身离去，那一身不甚显眼的装束与身旁的朱红墙壁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他本不属于这深宫大院，像是随时要摆脱束缚，化身为一个自由洒脱的江湖客。

他脚步从容，衣袂随风微荡，他的背影轻逸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