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抱给她的样子。
那样的憔悴,那样的心痛。
无论?是他的爱还是他的痛,她都?无法接受。
自此的很长一段时间,江夫人都?难以接受这个孩子,即便?如此也将他抚养成人。
这是她半生宿怨,半生抹不去的阴影。
这些她都?一一讲说?给对面的江观云听,爬山虎后的唐薏眼珠子睁得如一对燃起的灯笼,一动?不敢动?,目珠微移,余光看?见身侧的人五指用力攥住一把爬山虎,叶子于他手中被捏得残碎。
过去想不通的一切,他都?在此刻全然明了。
为何同样子母亲的儿子,她却始终偏疼兄长,为何对他管束苛刻且严厉,时而生疏,温情稀薄......过去他心思单纯,总觉得是他自己做的不够好。
常惹祸事,他也曾努力过,只是盼着母亲多多关心他一些。
而今再瞧,多么像笑话。
眼中温热,江闻谷心中的信念一下子崩塌。
他的母亲是不被江家接纳的外室,他一直渴盼的亲情,从未在他身上流连片刻。
夜风炎热,扫过花叶,发?出沙微声响。
江观云久久不言。
他无法言说?母亲的对与错,于他们?而言,连江观云也是局外人。
提及往事,江夫人也不觉落泪,“你父亲十?分在意梁氏,梁氏死后,他一度一蹶不振,时常找些术士来府,做一些招魂占卜之事。”
“他心心念念,不过是想要见梁氏一面,为此,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甘愿。”
“他无故失踪,旁人都?以为他死了,”江夫人突然抬眼,眼中是少有的清明,“你当真以为他死了吗?他不过是去找能见到梁氏的方法去了,他对梁氏的爱,一天都?没有消淡过,梁氏是他的执念,是他一生的执念。”
旁人都?觉着江夫人蠢,信公国失踪的这两年,她不过是在骗自己,也与外人一样,假设夫君不过是意外失踪,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骗得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一个大活人,又?是京中贵胄,出行护军随行,他又?能出什?么意外。
无外乎是不想让人寻到他罢了。
对此,江观云更不意外,不过是怕母亲伤心,一直不言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忽听园外宝瓶门处传来一阵声响。
原是江闻谷手力过大,将枝折断,大片爬山虎被他用力扯下,素来沉不住气的人这回也不例外。
亭中二人循声看?去,两个身影恰好现身。
江观云第一眼望向唐薏,唐薏猛给他使?了个眼色。
眼神交汇间江观云全然明了,方才的一切,二人都?听到了。
而那江闻谷一双红眼死死盯着亭中的江夫人。
声音颤抖,似有怨屈,“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何一直都?不喜欢我.......”
“因为你恨我,也恨我娘亲。”
话落,他转身跑来,唐薏上前去拉他的衣袖,亦被她用力甩开。
见状江观云大步奔下凉亭将唐薏扶住,再想出去追人,江闻谷早就跑了个没影。
江夫人不觉自椅上站起。
这么多年,她从不觉得江闻谷重要,一直想着,即便?他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可今日他真听到了,猝不及防。
看?他那副伤心的样子,江夫人心里?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失神良久。
耳畔夏风呼鸣,江闻谷一路奔出江府。
出了江府眼前茫然,东南西?北,天地广阔,好似没有一处可容他身之处。
没有一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寻了一处酒肆,十?七岁的江闻谷,第一次买醉。
酒烈入喉,灼得他五脏似火烧。
越喝越清醒。
那烈酒根本不解忧愁,只能让他看?起来越发?的可怜。
一场空梦。
他自小倚赖的亲情,不过是空梦一场。
月亮隐到云层中,周身酒气四?散的时候,一道身影入了这间酒肆,停在桌前。
酒气浓郁,来人皱了皱眉。
已然酩酊的江闻谷抬眼,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唇畔微张,那一声“哥”尚未讲出口,便?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
之前那下推得不请,唐薏被甩在墙角,不慎将胳膊挫了一下,肘部生生被割了道口子。
血色透出衣衫,醒目抢眼。
血色入眼,江观云皱眉,明知道江闻谷并非故意,心中还是怨恨他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