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知县下达指示!”潘九点头,他说着,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么做倒是让姓夏的发了一笔。”
潘四爷冷哼道:“有银子却买不到东西,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很幽微地补充道,“等府城的米价突破一石十两时,就把粮食全部出手!换成银子离场!”
潘九吃了一惊:“啊?不管那些跟我们合作的大户了吗?我们当初跟他们的约定是米价不涨到一石十二两时,谁也不准出货。我们提前离场的话,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要折在里面的!”
潘四爷露出一个阴恻恻的、老谋深算的笑容:“九弟啊,你傻吗?我们是什么人?商人!利益是我们唯一要追求的东西!别的东西算什么?没有那些傻瓜托着,我们怎么把粮价哄抬上去?那些傻瓜以为事后能跟我们均分收益,其实,他们跟那些升斗小民一样,都是我们的盘中餐!到时候,只要我们把囤在手里的大量粮食投入市场,米价、粮价、物价必然大幅度回落,各地的老百姓煎熬了这么久,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他们虽然看到物价下跌了,但肯定害怕还会再上涨,所以一定会把手里攒着的票券拿去兑换粮食等物资,那些大户根据我们的指示一直在投机票券,钱都用来吃进票券了,哪里还有钱进货呢?他们一旦没有足够的物资兑换给老百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让他们闹去吧,我们早就赚到金山银海全身而退了!”
潘九听得醍醐灌顶,忍不住击掌称赞:“妙啊!四哥不愧是四哥,愚弟要向你学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难怪你先前秘密指示我们,悄悄地低价出手手里的票券,原来是为了最后一击!”
潘四爷傲然一笑:“我潘家雄踞广州数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夏华,真以为能改变这一切?经过此役,我们不但能彻底打垮夏华,还能顺便把另外八大家全部坑进沟里,整个广州包括新安县,以后都是我潘家一家独霸!”
如果夏华知道潘四爷的打算,他一定会想起这么一个比喻:一个强盗头子利诱一群强盗跟他一起抢银行,事前许诺抢到钱后人人有份,但事后这个强盗头子却杀了其他强盗,从而让自己独吞所有的钱。
新安县和东莞县的交界处,根据夏华答应那些知县的承诺,新安县衙设立了十多个粮食对外出售站点,每天以府城米价出售五千石大米,还没开张,各站点外就已经排起了蜿蜒的长龙,开张第一天,五千石大米刚过中午就卖光了。
如此恐怖的销量和速度,让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官府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全面断粮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于是,粮价在群体恐慌和从众心理的刺激下攀升得更加迅猛了。广州府城的米价眨眼间就轻轻松松地突破了一石三两大关并且有价无市,一周后一气呵成、毫无悬念地突破了一石四两大关,每天打着滚地往上翻,涨势堪称势如破竹,丝毫没有放缓刹车的迹象。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缺粮,所以粮价上涨,因为粮价上涨,所以哪怕家里还有余粮的人也忍不住出于“居安思危”心态去抢购粮食,这又导致粮食更缺、粮价更涨,抢购的人更多…越买,粮食就越少、粮价就越涨,粮食越少、粮价越涨,就越买,实际上,大部分人并没有真到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就要饿死的地步,但身在这个整体大氛围内,没人能保持冷静理智沉住气,张三看到李四买,忍不住也去买,李四看到张三也买了,所以买得更凶了。就算有人脑子清醒、意识到不对劲,但周围的人都那么狂热,身在其中又有何用?只能随波逐流地被人潮大势裹挟着。这种完全失控的涨价已经完全脱离了商品价值和商品价格的关联关系,变成了一种疯狂的“全民炒作”。那些始作俑者就像在草原上点起第一把火,接下来就会自然而然地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八月上旬,广州府城的米价已经涨到九两七钱,距惊世骇俗的十两大关只差最后一点点。
这天晚上,夏华接到了他一直期盼着的飞鸽传书,纸条上只有一个字。
“呼…”在长长地吐出一口淤积在胸口里的浊气后,夏华露出一个微笑,“陪你们玩到现在,该收网了。”
旁边的赵炎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夏华的微笑分明是一种阴森的狞笑。
“赵兄,”夏华转身步入书房里取出一样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赵炎,“立刻去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