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套蒙骑兵集群稍作休息时,明军防线依旧静悄悄的,既未后撤也未露出骚动不安迹象,实际上,比起杨文部,倒是他们身后的麻贵部将兵们忍不住阵阵紧张,很多人都怀疑地看着杨文部的步兵野地战线,难以相信这能拦住几万敌军骑兵:步兵在野地上真能扛住骑兵吗?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悠扬而低沉的号角声,那是套蒙的进攻信号。在这个年代,一个将军想要指挥几万兵马,难度是很大的,毕竟通讯技术太落后,所以发号施令的方式往往是:将军身边的号角手首先吹起号角,军队大阵里别的位置的号角手们听到第一声号角后纷纷也吹起号角,从而让全军都听到号角声即进攻命令。
如果从半空中鸟瞰,就会看到一幕壮观的画面:原本被套蒙骑兵集群覆盖的大地是一动不动的固态,随着套蒙骑兵集群一**地动起来,大地好像化为了液态,朝着前方展开流动。
在五百步外的明军官兵们的眼里,套蒙骑兵集群是无边无际的,因为人在平地上的视界是有限的,最多一万人,就能把人的视野完全填满。
号角声中,越来越加速的套蒙骑兵集群以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飞沙走石地扑向了明军的步兵野地防线,宛如陆地上卷起了一股滔天的巨浪,马蹄声雷霆滚滚,集群掀起的沙尘犹如天昏地暗的乌云,身在其中,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五百步的距离,大约八百米,对越来越加速并在最后进入冲刺阶段的骑兵来说,只需要一分多钟。
犹如站在海边眼睁睁地看着排山倒海的海啸越来越覆压逼近而来一样,刘时俊深感自己心头被一股巨大的东西猛烈地冲击着,心脏突突突地狂跳着,这是他的肾上腺素在急剧分泌,他还感到喉咙发干、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冒出汗水,在这种情况下说完全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自己是军官,必须以身作则,弟兄们都在用巨大的勇气克制着本能产生的紧张感,神经都高度绷紧了,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发出惊叫声,都会像在充满气的气球上戳了一针,极有可能引爆全军的惊慌,这种人下一刻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斩首处决。
刘时俊深深地吸口气,牙关紧咬、嘴唇紧抿,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明军的战车防线里,每几辆战车就夹着一门火炮,大部分是虎蹲炮和虎威炮,少部分是大将军炮,所有的炮兵都在跟刘时俊一样牙关紧咬、嘴唇紧抿、身体轻轻颤抖地等待着命令,严格的训练和严厉的军法迫使每个人都必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谁要是忍不住恐惧大呼小叫起来,在他身边原本负责保护他的刀盾兵会毫不客气地一刀砍下去,因为这是军规:扰乱军心者,斩!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刘时俊身边的测距手声嘶力竭地汇报着敌我距离,听到“二百五十步”时,刘时俊猛地抬起手臂狠狠地劈下去,整个人怒发冲冠:“开炮!”
冲锋中的套蒙骑兵们最前面一排人看到明军车阵内突然间闪起一道道耀眼夺目的火光,继而是一片片白烟腾起,伴随着一阵阵轰响的雷鸣,再接着就是一颗颗火热的铁球在白烟中犹如一颗颗飞火流星般以风驰电掣之势旋转着向他们呼啸砸来,同时还有一大片一大片暴风骤雨般的铅子铁砂小石子也向他们劈头盖脑地瓢泼而来。
明军炮队里,先开火的是大将军炮和虎威炮,因为这两种火炮射程更远,轰射出的炮弹既有实心弹也有霰弹,前者精准快速射击敌方的重要目标,后者一打一大片以减敌冲突之势。
举着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的刘时俊无法把全场都纳入视界,他只看向战场上很小的一块局部,他看到一颗实心弹以气贯长虹之势破空掠向套蒙骑兵集群前方,几个看到这颗实心弹袭来的套蒙骑兵个个露出大惊失色、骇然恐惧的表情,但他们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实心弹狠狠地砸了下去,正中一个套蒙骑兵的上半身,下一刻,他的上半身就像被打烂的西瓜一样干脆利索地爆裂开,化为一团向着四面八方飙扬飞溅着各种鸡零狗碎的血雾,下半身还骑在马背上,犹如被腰斩了的身躯断裂横截面喷涌着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泉,同时抽-搐扭动着,过了好一会儿,这具半截尸体才轰然摔下马背,失去主人的战马被主人的鲜血染得通体赤红。
以无坚不摧的势头轻而易举地杀死这个套蒙骑兵后,那颗实心弹坠入了后面的套蒙骑兵集群里,所到之处,就像一条快速的船在水面上划开一道波澜,人仰马翻惨嚎一路,实心弹在地上滚动着、弹跳着,仍然具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