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省吾此时似乎也看懂了陈逸的打算,当即走过来,皱眉说道:“便是未能见着身死当场,这尸首痕迹在此,难道就不能证明是上吊自尽?”
“大人还请稍待”,陈逸答道:“我并未说孔威是因何而死。而且……”
“有一处……我还有些疑问。”
陈逸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让仵作先查验了尸体之后,自己再来看。
如果运气好,仵作说孔威是他杀,那当然落得轻松,只需要派兵追缉凶犯就行,跟自己就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仵作说孔威是自杀,自己便陷入需要自证的窘境,但……这并不是没有机会。
他对自己的技术有充分的自信。
毕竟要是连验尸这一件事情都比不过万历年间的专业人士,那还混个屁,不如回家卖红薯算了。
而如果自己去检查,发现孔威是真的自杀而死……不,那种可能性太小了,自己来的路上就仔细分析过,对方没有任何必要为了一本还没有交出来的账本,就急吼吼地自寻短见。因为这完全不合逻辑。
为了小概率事件,放弃自证的机会,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总之,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陈逸抬前一步,走向刚才与李铎交谈的孔威遗孀。
“敢问夫人”,陈逸拱手道:“孔将军身陨之时,是您发现他的尸首的吗?”
“是……是的”,这遗孀显得有些畏惧。畏惧的当然不是陈逸的年龄长相,而是那一身飞鱼服。
“请问发现的时候,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例如走廊的屋檐下面。”
“室内。”
“那在室内发现的时候,尊夫是吊着的,还是已经躺在地上的。”
“是……是吊着的。”
“也就是说,是您和家中的其他人,一起上前解开绳索,把孔将军放下来的?”
“是的。”
这时李铎看不下去了,上前质问道:“陈千户,你逼死孔将军也就罢了,如今对夫人也是如此逼问,莫非你要连孔将军的家里人也逼……”
“住嘴。”
陈逸头也没回,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吓得李铎一愣,更是让孔威的其他几位妾室侧目。
声音不大,却像是有魔法的力量一般,将李铎的牢骚推了回去。
此时的陈逸,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如一柄利剑一般,有着一股生人莫近的锐气。
“李铎,我并非在逼问夫人,而是在寻找真相,”陈逸转过身,目光如炬,冷眼看着对方,“每一丝细节,都可能是解开死因的关键。我断案之时,勿要相扰。”
随即他再次面向孔威的遗孀,语气一下子又柔和了几分:“夫人节哀,但有些问题,不得不问。”
“好……好的。”
“发现孔将军的房间里面,可有打斗的痕迹?”
“打斗?”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似乎有些困难。
“就是桌椅损坏、翻倒,孔将军的衣服被撕扯,或是窗户破裂、地上血迹之类”,陈逸耐心地解释道。
“没……好像没有。”
“那有陌生人的脚印吗?”这句话刚问出来,陈逸就自己摇了摇头,对方不过一个女眷,哪里有这种识别脚印的能力?于是马上换了一个问题:“家中兵器、陈酒、鼠药之类的物件,可有不见?”
“……”孔夫人似乎更为难了,沉默之际,旁边响起一个声音:“千户大人,家中并无陈酒鼠药,仅有两三坛刚打的酒,如今就在厨房里面。至于兵器,一向是老爷随身携带的,如今还在房中。”
陈逸转过头去,只见是一名略微显怀的少妇,衣着素颜,面容清瘦,却难掩其清丽之色。
“敢问这位是?”
“妾身是老爷的第三房,名叫小梅。”
陈逸点了点头,算是礼数到了,又转向孔夫人问道:“孔将军生前,可有滥酒的习惯?”
“没有”,对方摇了摇头:“虽然饮酒,但也是兴之所至的时候,偶尔饮上几杯,从未有过喝得酩酊大醉的情况。”
到这里就问得差不多了,没有发现什么决定性的信息。
更麻烦的是,死亡现场被破坏了,为找出真相的难度又不止抬升了一个数量级。
这时人群已经窃窃私语起来,陈彦如、万忠平等人兔死狐悲,看向陈逸的目光就如同要杀人一般。而其他孔威的麾下军将,则是忍不住嘀嘀咕咕,说这个锦衣千户只知道拖延时间,还恐吓遗孀,完全没有自省的公心。
曾侍郎此刻也是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