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舟在街头摆了一个摊。
有小孩见了他,三五成群地结伴而来,甜着嗓子叫几声瞎伯伯。
李兰舟笑了笑,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将摊上摆好的糖人递给他们。
他坐了一日,中间老母为他送过一回饭,俩人坐着说了一下午话。
冬日天黑得早,申末便见了夜色。
李兰舟收了摊准备离开,耳边听到一阵脚步声。
来的人不少,可他只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您还能卖我一个吗?我想尝尝。”
“可以。”李兰舟又重新坐了下来,“不过,我不收钱”
他重新支起锅,慢慢地将已经凝固的糖稀重新熬着。
一样事情重复做五年,哪怕是普通人都能闭着眼睛完成,何况是李兰舟这样眼睛本就瞎了的人。
他熬着糖稀,听到小男孩好奇地问:“您每天都出摊吗?天天都不收钱吗?”
李兰舟笑着说是:“有时天气太坏便不出门了,不过还是会有很多孩子来我家,我就在家做给他们吃。我有些家底在,钱财于我已是无用,让他们开心些,我心里也舒坦。”
糖稀熬得黏稠了,李兰舟摸出竹签,轻轻地吹了个小葫芦后才递给他。
“谢谢。”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似的。
“不客气。”李兰舟笑了笑,“小殿下。”
“啊…”小男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同他的父亲一样,赧然总是在意料不到之处。
“原本无意叨扰。”他稚嫩的声音也变得严正,像个小大人似的道,“只是碰巧路过,所以想来看看。”
李兰舟抬头,面容朝向李星仪。
李星仪在一旁看了很久,这才向前一步。
“你过得好吗?”她问。
“如殿下所见,眼下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李兰舟又笑了,“从前我看得见,却整日惶惶不安。如今看不到,反而心安了些。”
“不妨随我与三殿下一同回京。”李星仪劝道,“太子妃她…很惦念你。”
“我想玉镜和孩子们的时候,自然会去京中小住些时日。”李兰舟微笑婉拒,“只是我怕阿星一个人会寂寞。”
李星仪想了想,还是将一件事告诉了他。
“小公主出世时,肩头至胸前有大片红色胎记。”她又问,“你信来生吗?”
阿星当年正是因肩膀与前胸遭马蹄踩踏致死,同日公主阿萝降生,正有一片胎记。宫中人云,小公主正是李兰舟之女,眼看沉冤得雪索性就地转生。
李兰舟一愣,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李星仪便同他说起小公主来。
“阿萝刚出世时舌如蛇信,不过八月便能开口,自小聪敏过人,如今她与阿念同岁,却已有辩才。”李星仪摸了摸阿念的头,“我们都很喜欢她。”
寥寥数句话,李兰舟却决定跟他们回京。挂心大女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知道李星仪口中的小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阿念跟在李星仪身后,一手一只糖人。
李星仪忽然回头问他:“你父王在吃上讲究得很,你不怕他看到后会不喜?”
阿念舔了舔糖人,摇头说:“他不会。”
“为什么这样笃定?”李星仪十分好奇。
阿念睁着眼睛看着娘亲,说:“因为父王喜欢我,他喜欢您,能为您做那么多事,他也喜欢我,怎么会容不得这个?”
事实证明,小孩子的判断是错误的。
当萧瑧看到阿念手上的糖人时,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李兰舟这些年,一直在做这个。”李星仪出声说,“或许是想在心里补偿阿星。”
“下不为例。”萧瑧说出的话却破坏了这种温馨感。
阿念吃完了糖,又净了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萧瑧。
儿子的眼睛像极了自己,让萧瑧不禁想起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
心思细腻的人若有一身傲骨,年幼时断断不肯做撒娇之态,可孩子亲近父母是天性,皇帝又常忙于政事,未能时时关注他,久而久之,父子二人关系便不大好。
萧瑧伸手将阿念抱进怀中,像是在抱小时候的自己。
阿念觉得他的胸膛很硬,又很热,硌得自己很不舒服。
可他给的安全感是从未有过的。
这就是属于父亲的怀抱吗?真好。
从前总听母亲说起外祖,说外祖是天下第一的父亲,可阿念觉得他有的才是天下第一的父亲。
等阿念睡得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