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皇后精神失常的消息在宫内小道消息间传得人尽皆知,宫女、太监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但没人敢提着嗓子在白天说这事儿。
只因新帝对皇后情感复杂,日日侍奉的下人们都能看出新帝对皇后饱含爱意,可爱惜皇后的方式却极端残忍。
不肖说皇后父亲与丫鬟的死亡,就是平日里新帝的各种行为也让众人瞠目结舌。
皇后在乎死去丫鬟的尸体,但太医检查过后发现尸体已经出现异变,再留在寝宫便会造成感染。
新帝听得目色担忧,但他完全没向皇后提起这茬,而是直接派了几个锦衣卫,把皇后绑住,直接将那丫鬟尸体拖走,扔在大火里焚烧。
听说,那日皇后泪眼婆娑扯住新帝的衣衫,恳求他放下尸体,但新帝一言未发,什么都没解释,皇后便是那样哭晕过去。
夏日最炎热的时节,宫内一众太监、宫女瞧见新帝顶着烈日,抱起皇后,在滚烫的大道上奔走,神色焦急,冲向太医院。
*
宋歌这次昏迷的时间很长,长到她醒来后再推开宫门,院子里的桃树上已经没了桃子。
被杜夜深刻划下的伤痕,在这一场长眠中反复被揭开伤疤又愈合,然后再次破裂。
无数次后,她对疼痛的耐受力提高了,就算再想起当初的爹爹与云珠,她的心也不那么疼了。
已经到了初秋,树叶在寒冷没来临前尽情展示着绿意。
叶子相互摩擦,沙沙作响,色彩充满生机,像颜料精心调配出的油画。
宋歌虽醒了,但每日做的事却与沉睡时并无不同。
早晨醒来,她便坐在树下,常常是一坐一上午,宫女会将午饭送到她面前,她草草吃两口,便又躺在椅子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想起过去的事,胸肺像是被灌满了水银,百毒不侵的前提是五脏六腑牵动的喜怒哀乐都消弭不见,只剩空荡荡一具躯壳。
她时常也跳脱出来想,这不过是自己做的任务罢了,这世界是作者笔下的虚构,她面对的不过是纸片人。
可不对,他们明明有温度,有情感,如果那些牺牲、妥协都不是真实,那什么才是真实?
第一片秋叶落地时,杜夜派人送来外境进贡的毛毯。
苗疆,那地方邪肆盛行,在大梁铁蹄与杜夜的谋略下也被逼得俯首称臣。
那男人冷血阴狠又善于把弄政策民心,的确适合做皇帝,比李元裴适合。
手指抚上毛毯,细腻柔软的质感融化在指稍,忽然想起蛊毒在苗疆最为盛行,宋歌手臂一顿,收回手掌。
“这毛毯赏给你们了,拿去吧。”她对身边的宫女道
宫女诚惶诚恐地赶紧跪下来:“这是殿下特地送来给皇后娘娘的,奴婢承受不起,请娘娘收下吧,奴婢为您披上。”
新帝若是见到皇后把这毛毯轻易送人,必是要大发雷霆,让多人遭殃。
宫女颤巍巍磕头跪在地上,宋歌见了心软,挥挥手,无声叹息:“算了,你下去吧。”
宫女抱着毛毯走后没多久,杜夜就过来了。
他神清气朗,眉目轩昂,明黄色袍子映得面泛红光,黑发冠在头顶,利落干净。
“又在晒太阳?”
他嘴角带笑,话音在秋日暖烘烘的阳光下精显得和煦温暖。
有人搬来椅子,杜夜直接坐下来。
静着眸子没出声,在他身边,宋歌像个木偶,没情绪也没回馈。
与往日一样,杜夜也安静一段时间。
像是一直吹起的气球,没人在意,空气一直进入便会扎破没,或是不小心没抓紧就会从手上飞走。
这个时代,杜夜还不知道什么是气球,但本能的,他不喜欢宋歌如今全身上下刻画的破碎,怕她真有一日化为粉末,叫他抓也抓不着。
他试图做点什么。
“我的人找到凌霄峰了。”
微凉空气中,他忽然这么说,宋歌眼底被激起一丝涟漪,转头看向他。
杜夜承认那瞬心里像堵了下个季节才会飘落的雪,却还是看着她等待着又含着些惊慌担心的眼眸说:“放心,我没抓他,把他发配到边疆去了,之前你爹爹在的地方。”
杜夜很像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那些伤害宋歌的事,他总觉得已经弥补得差不多,不必避讳,总觉得只要是他给的,就是最好的,宋歌总有天会知道。
宋歌眼波闪动。
凌霄峰没事就好,这算是她在这个世界能见证的,最后一件能让自己安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