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病友们的自发性行为。

顾师傅给他们带药，让他们活命，还让他们所遇到的困难公之于众，换来医疗系统的改革。

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

一直将顾师傅视为恩人的病人们，不可能对他的离去无动于衷。

如果说观南有在其中插手的话，只有为这些病友提供了车费。

让这些荷包贫瘠的病人们可以完成对顾师傅的那些心意。

病友们拿着铁锹，一锹又一锹地挖。

他们在挖放置棺材的坟坑。

在乡下这样的活计一般用铲车或族中的年轻人来做。

这是四邻八乡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外地人跑来给本地人下葬。

村里人簇拥在坟地四周，对着病友们指点。

“老顾人缘真不错，居然有这么多人来送他，嚯！不愧在大城市闯荡那么多年的人。”

“嘿，这算什么呀。”有人悄悄往观南那边指了下，“瞧着那个年轻人不？听说他是什么国际大导演，坐直升飞机过来的！”

“要我说老顾是有福气，早年背井离乡又如何，如今娇妻幼子，还有这么多人来捧场，他这个人的命呦，是比咱们好。”

乡里人看似小声的议论，实则声音绝对不小。

观南听得一清二楚。

李如一站在他旁边，听见之后忍不住困惑。

“老顾命好在哪里？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如果不是小顾第二天早上有事找他，恐怕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被发现。”

他帮万芬收拾了顾师傅的身后事，对他的一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从乡下走出来的有天赋之人，在天才如云的燕京受挫，靠着手艺过活。

有个妻子，但死于疾病，孤身养大儿子，送去国外读书。

然而，对方一去不归。

在那之后，老顾便彻底往下堕，喝酒闹事打架，在剧组之中不断流窜，靠着还算拿得出手的本事接活。

“老顾没有留下什么遗产，仅有那套老房子，几万块钱的银行卡余额，还有一套的摄影器材。”李如一看眼远处的万芬和小泽，语气又低了些，“这些遗产还要跟老顾那个没有回家的儿子平分。”

老顾忙活了一辈子，儿子没能送终、遗产也没有留下多少。

如果没有万芬这么一茬，他就是典型老死在家中、尸体发臭发烂的孤寡老人，要等到邻居觉得隔壁传来异味才会报警。

一个人活了一辈子，最后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是一种悲惨吗？

怎么会有人羡慕这种人生？

如果说唯一能有安慰的事情，那仅有条还没有确定的消息。

“听闻金鸡知道老顾去世，有意颁奖给他。”李如一叹惋，“死后的奖项有什么用？只让那些老爷子们松了口气，不必再为奖杯归属发生争执。毕竟活人永远争不过活人。”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这个安慰性质的奖杯很有可能占剧组奖杯的份额，夺取其他会被正常颁发的奖杯。

组委会不可能将所有奖杯都给《我不是药神》剧组。

多一个安慰性质的奖杯，少一个可以正常获得的奖杯。

在别人葬礼上说这话太刻薄，李如一咽下埋怨。

“在死亡面前，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观南语气冷淡。

他远望那些面露艳羡的村人，忽然间对死亡升起好奇。

鱼钩在脑海中晃了两下，却又圆滑无比地溜走。

观南没能抓住那尾“鱼”。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坟坑挖好，棺材落下。

民乐队凑起来哀乐。

唢呐嘹亮悲切的声音在蓝天下响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挽留声。

北风呜呜吹过，卷起漫天的白纸，迷蒙眼前的视线，却让脑海中的那尾“鱼儿”被钓上来。

“我知道下部电影该拍什么了……”

在最后一捧土盖上的时刻，观南同时喃喃。

结束葬礼，返回燕京，观南连续走访两三家殡仪馆，为下部电影做下充足的准备。

没错，观南准备拍《入殓师》。

《入殓师》是有原著小说的，根据日本作家青木新门的小说《纳棺夫日记》改成。

在启动拍摄之前，观南确定本平行时空并没有出现这部小说。

东瀛甚至没有名叫青木新门的作家，只有个类似名字的商人。

果然不想做好商人的导演不是做好作家。

《入殓师》曾经获得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