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欢喜脸色苍白,轻声答道:
“大年初一的辰时左右,奴与母亲二人便从内官那里得到兄长的死讯。说是不慎落水,淹死的。母亲一时承受不住,于大年初十,患上急症也病死了。余下奴一人,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么?”
长歌似在问她自己,又仿佛是在问乐侍。
欢喜抬头,眸底掩过一抹复杂。
“年前,兄长曾派人捎过口信给奴,说礼乐司那儿急缺几名乐侍,且月奉不错。奴自小便跟着师父习乐,想着日后能……只是,当奴真正入了礼乐司,却是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长歌面无表情,心中却已浪涛无数。她暗自握拳,指力渐入肌肤。一股黏腻之感袭来,她稍稍松了开手。掌心之痛,令其心中一窒。
这宫墙内外,又能团圆几人?
“既是如此,此刻,你便更不该出现在这里。”
粘上冷宫的一缕灰尘,都会让人伤身痛骨,更何况是踏尘而入……报恩,便算了吧。
“可,奴是来……”
“报恩?”
长歌打断欢喜,幽幽叹息一声。劝道:“早些回去休息,日后不要再来冷宫……”
话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任何而径自转身离开了。
“殿下……”欢喜紧紧攥着衣衫,意欲追上去。可当他抬起左脚准备迈过门槛之时,却又犹豫了。
他收回脚,立在原地、怔怔而发愣。
她拒绝了他,也让他没了勇气在其面前继续提那‘报恩’二字……
欢喜离开冷宫时,长歌是知道的。
那时的她,已替柳嫔再一次的诊过脉。若单纯只是医者,也许她便没有了此刻郁结成团般的苦恼。
随意地坐上寝殿的门槛,长歌一手执壶,一手拿着一根去皮的萝卜。
“嘎吱……”
咬上一口萝卜,脆又甜;再灌自己满口酒,很美好。
月上树梢,洒了一地银霜。
长歌倚靠着殿门,眸子里蓄满了哀伤。都说酒入愁肠更断愁,为何她却明明有酒更添伤?前一世,她看穿继母各种伎俩,却独未想过要人命。这一世,不过醒来月余,却彷如过了几度秋凉。凡凡总总,零碎又伤神。
好没意思!
她仰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唉?这么快就没了?贵,不划算……”
她放下酒壶,缓缓闭上眼。
一个时辰之后,伯夷回到冷宫。入眼时便是如此一幕——一个娇小的身影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一手执壶一手拿着去皮的萝卜。左一口酒,右一口萝卜,身边还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酒坛。走近时一股浓郁的酱香酒气扑面而来。
“殿下?”
伯夷试探般的唤了一句,眼神在那空酒坛与长歌之间迂回。依他个人对酒的认知,如此酒量,只怕人已无法保持足够的清醒。
念头刚起,他便看到长歌站起身。
她先是将酒壶放到地上,然后,将手中的萝卜悉数放进嘴。细细咀嚼一番后,她才开了口:
“把你身后的那个包裹留下来,忘掉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然后,请离开!”清冷无波的眸神宛若星辰点点,伯夷见之,心神一震。
她竟是无比清醒的!
“怎么,也想来一杯么?”
冷凝的话音刚落,身为侯府侍卫队长的伯夷却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儿般一溜烟的放下包裹,他跑了。
见此,长歌摇了摇头,拿起包裹,往寝殿内走去。
丑正时,长乐殿内灯火通明。长翡公主的寝殿内,又是跪了一众宫女内侍。
“张太医,公主她如何了?”
甄妃一脸倦色与担忧,看着榻上血色全无的女儿、头上插着不少银针,以及那光洁的脖间明显的一条绳索勒痕,顿觉五内俱裂,生气全无。
不过就是训斥禁足,又何苦至此之境?
张太医拔出最后一根银针,起身朝甄妃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