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小陈子进殿!”
许嬷嬷候在殿外,听到长胜如此一言,整个人面色惨白地呆在原地。身旁的红梅见状,有些不解:“嬷嬷,您这是?”
许嬷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若今日公主和娘娘不能全身而退,我看,你也只能去浣衣局里谋个简单的差事继续过活了。”
小陈子是许嬷嬷用些手段从拙翠殿调入崇阳殿的内侍,也是甄贵妃口中那个耳聪目明要去御书房传话的家伙。
他为人机敏、办事妥帖。眼下更是小袖子的得力助手。
他入殿之前经过许嬷嬷的身旁一语未发,倒是惹得一旁的红梅若有所思地瞧个不停。
“奴,拜见圣人!见过诸位主子……”
小陈子一入殿内,便是恭敬地向闵帝行跪拜之礼。
闵帝没有说话,他只是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内侍——长得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只是,有时太过机灵之人往往口中无一句真实之言。
“朕听说,你有要事要向朕禀告?”
“要事?奴,怎会……啊,确有一事,但奴暂且不知是要事还是小事?”
“说来听听……”
闵帝饶有兴致地扫了眼殿内众人,见长歌此时躲在柳嫔怀中假寐,心口一乐便是多饮了几口茶水。
他这个女儿似乎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与他谈判呀!
“这些日子,奴一直在负责柳嫔娘娘的寝居生活。倒是多次见过娘娘独自一人躲在寝殿内偷偷地抹泪,奴实在愚笨得紧,无法安慰娘娘。自以为主动申请去照顾长歌公主便会给予娘娘莫大的安慰……哪知,长歌公主她……会疯成今日这般。见着御赐好物便是砸个一通,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这,搬起庆阳医官留在此处的酒壶就冲人砸去。奴实在无法,才想着跑出殿外去找些帮手。哪知,在路上恰巧撞见了长胜大人……”
话意有话,小陈子乖顺地低下头。
闵帝敛眸,而甄贵妃却是心内稍稍有些舒展。
小陈子的话既没提及栖霞殿,也未故意帮衬崇阳殿。一番话下,滴水未露,却又可圈可点。身为圣人的女人,刚清醒不久便偷偷抹泪,是对眼下生活状况的不满,亦或是对圣人的不满?御赐好物被砸,是刻意专挑,还是无福消受,稍有偏颇之言便能定下长歌公主目无王法,私下破坏御赐好物之罪!
就连庆阳医官皆能仗着当值之便,在崇阳殿内备酒,试问,其他之人又会借由何种借口之便来崇阳殿撒欢打闹?
若非撞见长胜,这个小陈子又是准备去哪里找帮手?
端姿坐在轮椅上的寂赢夜指尖很有规律地在椅背上来回移动,他瞥了眼长歌的方向,随后,又暗中观察了太子的神态。见其一副看戏之姿,终是无奈的将视线收回。
他迎上圣人,却未言语半分。
不想,却被上位者故意提及:
“寂少傅,可是因为这宫人所言而心有退婚之念?也对,侯爷若在,定要怨朕将一傻子指婚于你。罢了,朕今夜心情不错,你若提出退婚,朕便允了。”
闵帝的话犹若一把钢刀刺入柳嫔的心口,她搂紧扶在自己怀中睡熟的女儿,眸内蓄满了泪水却迟迟未有落下一滴。
恨意上涌之时,她听到怀中人儿温柔的呢喃一声“娘亲”而逐渐恢复了平静。
欧阳贵人安静地坐着品茶,与东宫太子作壁上观的架势不同,她很是清楚自己此刻的角色有多卑微。她不仅要将柳嫔和甄贵妃的一举一动悉数纳入心底,还要时刻关注自家儿子那双愤恨的眸神是否会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她能理解柳嫔的痛苦,却是爱莫能助。她按下十九皇子几欲站起的身子,尽量让他们母子二人成为透明之人。
当所有目光都朝轮椅上的人儿投来之时,寂赢夜却是散发出更为清冷的气息来。
他正大光明地朝柳嫔怀中之人望去,唇角一勾,朝闵帝作揖一礼道:
“自小,父亲便教导于微臣‘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圣人既已将长歌公主赐婚予微臣,微臣定会好生守护公主。”
“不嫌弃她眼下这疯癫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