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景阳殿内恢复了平静。

羽氏一人独坐上首之位、看着空荡的正殿，一时心内感慨万分。前一刻还在揣度圣意是否要对秋雨援护一二，可下一个眼神里却是盛满了对时下局势的考量和用心。

她和甄贵妃，谁也不比谁高贵。

于圣人而言，她已做到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姿态。面对秋雨的主动投案自首，她既无明显偏袒，也未对染上诸多嫌疑的甄贵妃咄咄相逼；在无绝对的证据面前，她始终保持一颗公正的心。

于太后而言，她也算是主动扛下将来会惹怒圣人的风险。既让太后少却忧虑之心，也让后宫诸位妃嫔看清各自的位置。

是做别人手中的利刃还是那个敢于坐到圣人面前落下一子半子的棋手？

“娘娘……”

宫女白羽立在正殿门口，稍稍喊了一嗓子。见羽氏回神看她，她便立刻恭谨地往殿内走去。说：“婢子已经依照您的吩咐亲自将柳嫔几人送回了崇阳殿。”

“是么。路上可有瞧见些新鲜事儿？”

羽氏伸手端起茶杯，看了眼沉在杯底的茶叶。透过浓郁色泽的茶汤，见到躺在杯底舒展而张扬的茶叶，与新绿色泽揉成一体似一汪浑浊的岁月。

随之，她嘱咐道：“将这茶水换下去吧。”

“喏！”

白羽端起茶杯之时，羽氏却又说道：“先说说看，送柳嫔几人回去的路上，那甄贵妃作何反应？其它顺路的嫔妃，又是何等的表情？”

“回禀主子，这一路上甄贵妃确实表现出对柳嫔母女二人的厌恶，还曾失手打了长歌的脸。若非有封妃几个拉住，估计，柳嫔是要向甄贵妃拼命的。其它几位小主见甄贵妃私下打人，脸色甚为苍白。仿佛那一巴掌就打在她们的脸上一般无二。”

“董妃和秋嫔几个皆是无儿无女的老人，见甄贵妃这般仗着子女……”羽氏一时顿住，仔细回味了她刚出口的‘子女’二字、想及惠王即将归京，她仿佛瞬间明白了甄贵妃为何会在刚才的审问中那般神情激动，以及她的儿子为何会突然亲送那份名单过来。

一切缘由，皆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要回来了。

那位虽为藩王，却享受与太子同等尊荣待遇，自小出生便似高出他人一等。太子苦求一个月才能得来一位教习老师，他却是圣人亲自教习……想及此间种种，羽氏瞬间红了眼眶。

“娘娘？”

“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在殿内走一走……”

屏退随侍宫女，羽氏起身朝殿外走去。

与皇后羽氏突感的委屈不同，刚回到崇阳殿的柳嫔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女儿微微勾起的唇角。说：“你这脸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笑？”

话虽如此，可当封妃端着伤药过来时，她却是立刻上前伸手接过。

“孩儿只是觉得甄贵妃这次确实是着急了些，就仿佛生怕皇后下一刻就要拿出那份名单故意再生出一些事情来？明知此番太后下令让皇后接手审理咱们，已算是侧面印证了我与圣人的三日之约结局已定。”

“能不着急嚒，楚山和秋雨所交代的那些可是桩桩件件都指向她栖霞殿。”柳嫔净过手，用手挖了少许药膏便往长歌被打的左脸抹去。“也就你，明明能躲得过这一巴掌，可为何要站在那里任由她打呀！”

“我若躲开了，岂不是要在董妃她们几个面前露出些端倪来？”

长歌冲柳嫔眨眼，浅浅的笑了。

“说得也是。”

而坐在一旁的封玉菀静静地看到柳嫔母女二人的神情互动，虽觉温馨，却还是冷静地提出她的困惑：

“一如歌儿所言，甄贵妃怕皇后拿出名单整些事情。可今日在景阳殿内，皇后却丝毫未提及有名单一事。歌儿难道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的确反常，就连圣人也是。”

说这话时，长歌看了眼给她上药的柳嫔。

“他不过就是因为秋雨……”

话未尽，柳嫔径自摇了摇头。

她转身去净手，说：“药也上好了，为娘有些困倦之意，就先回寝殿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