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吴顷敲响了子书珩的房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吴顷推门而入,子书珩端坐在桌前看书,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做好决定了?”
吴顷躬身,将无咎的信双手呈上:“王爷没有给我们做决定的机会。”
子书珩一挑眉,忙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静静读阅起来。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在你准备向命运做出反击,准备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时候,身为看着你长大的兄长,本该站在你身旁,与你一起面对这喧嚣纷杂的大千世界,但很遗憾,你的兄长心系大凉,不能、也不该与你一起站在大凉的对立面。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兄长为你感到高兴。九儿,你长大了,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兄长再说与你听,你心里已经有了丘壑。此一别,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将来再见,你我各有立场,不需留情。珍重。”
子书珩红了眼眶。
外头天已经黑了,烛火忽明忽暗,主仆二人在漫长的沉寂中静默良久,子书珩将信小心翼翼叠好,收进一旁的匣子里,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既然他把你们留在我身边,短时间内也不会与我为敌。”
但那也仅限于短时间——无咎想要夺回大凉江山,子书祯尚不足为惧,师长夷才是他不得不正视的对手,而他们三人与子书珩都有着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的关系,经历了这么多,子书珩不再对大团圆结局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三方必然要争个你死我活。
无论是哪一个走到绝境,他都不能袖手旁观——输赢他可以听任天命,至少、至少得让他们活下来。
吴顷抿紧唇,脸色不太好看。
子书珩起身走到他身前,负手看着他道:“放心吧,若我与皇兄不幸终免不了一战,我自己迎战足矣。”
吴顷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舍不得你们为了我与老主子为敌,所以你什么意思我很清楚,我的大将军,可别再消沉啦!”子书珩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意思,坦坦荡荡地向门外走去,“饿了,吃饭!”
他的话就像是一阵化雨的春风,霎时间扫却了吴顷所有的阴霾,吴顷心潮难退,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小跑着跟了上去,“哎!我这就去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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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子书珩便下令命铁骑营驻守在其他三城的士兵聚于翰宁,三日后,他身穿将军铠,头戴红缨盔,站在翰宁的城墙上,望着下方浩浩荡荡的铁骑。
天格外清朗,万里无云,瑰丽纯净地仿佛一块美玉,阳光普照大地。
六年前,经历紫极阁之乱,十四岁的子书珩选择逃避,将皇位让给了子书祯。
一年前,十九岁的子书珩被这位侄子送上了战场,他病体残躯,甚至未曾想过活着回来。
但命运却在战争——这件他不擅长的事上出现了转机。
经历全军覆没的惨败,他背水一战,绝地反击,创下十七战十七胜的壮举。
身中剧毒,凯旋而归,功高震主,赐婚羞辱。
福祸相依,否极泰来!
命运再次眷顾了他,让他在求生的征途中遇到了指引自己一生的暖阳。
于是他遭遇死别、背叛、欺骗重重打击后仍能向阳而生。
三天前,他知道自己前半生的轨迹其实早就已经注定。
但这又能怎样呢?
此时的他跟一年前一样,没有退路,也跟一年前一样,绝不退缩。
他眼中亮着刚毅的光,轻轻地勾了勾唇,清朗的声音划破长空——
“将士们,今天,我们站在大凉人的土地上,我的身后,是庞夏的无边草原,是巍巍雪山,是我们的仇敌。”
“是的,我们与庞夏已经交战三十六年,这是我们两国敌对的第三十六个年头,你们的大多数,包括我在内,都未曾目睹过这片土地上的厮杀。但我们至少都还记得,我们脚下的土地在三十六年前,曾属于庞夏!”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子书珩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那是三代人的恩怨,确实太久远了,我们回到一年前,对,一年前,我问诸位,一年前的铁骑营是什么样子?”
士兵们保持静默仰望着他,其中一人高声道:“四分五裂,腹背受敌!”
“是啊,四分五裂,腹背受敌!”子书珩郑重地强调这八个字,旋即颇为感慨地叹,“我从不相信奇迹,但你们却为我创造了奇迹!你们让铁骑营重现大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