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祯在黑夜中醒来,发现有人站在自己榻前,隔着轻纱帘幕,他隐约辨认那人个头比伺候在身边的太监高,身形也清瘦不少,他坐起身,疑惑地唤:“子满?”
外头那人并没回应。
子书祯心头一颤,忽然发现这人影似曾相识,凝眸沉吟片刻,掀开了帘子。
外头烛火忽明忽暗,子书珩身穿将军铠,头戴红缨盔,如雕像般立在那里,漆黑的影子延伸到了他的脚边,宛若恶鬼伸出的利爪。
子书祯静静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子书祯先开了口:“你从未穿将军铠出现在我的梦里。”
为人臣子,也绝不该穿铠甲出现在君王的寝宫!
子书珩跪地行礼,铠甲发出铿锵响声:“臣,拜见陛下。”
“免礼。”子书祯从一旁抽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审视地盯了子书珩一会儿,道:“皇叔今日太过反常。”
在他的梦里,子书珩有时会与他起争执,有时会对他大不敬,但有一点却从未改变——他一直都是嚣张的乱臣贼子的形象,绝不会这般恭顺。
子书祯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子书珩面无表情:“陛下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么?”
子书祯:“哪一天?”
子书珩:“臣死的这一天。”
子书祯睁大眼。
子书珩没有任何表情,苍白的面庞仿佛充满怨念的鬼,他声音低沉、冰冷:“如陛下所愿,臣终于战死沙场。”
子书祯皱起眉,睁大的眼睛里透出复杂的、难以描述的情绪。
“骗你的!”只短短一瞬,子书珩便又如往常那般露出揶揄狂妄的神情,“臣死了,陛下就真的很开心么?”
“呵呵呵呵呵……”子书祯闻言霍然大笑起来,“皇叔何必明知故问呢?你若死了,我定当大赦天下,庆祝三天三夜!”
子书珩微微扬着下巴,眼神傲慢,唇边勾起愉悦的弧度。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在梦里折磨我……难道现实中的折磨还不够吗?
“哈哈哈哈哈……皇叔啊,是你太天真吗?怎么会问我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哈哈哈哈……”子书祯心中悲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吹进来,烛火来回摇摆,那漆黑的影子不知不觉便将他彻底笼罩。
他忽地敛起表情,向对面那人投去怨恨的目光,与此同时隐隐冷冷、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若死了……”
他闭目摇头,声音里透着悲凉:“你若不死,我们就只会是仇敌啊,不是我容不下你,是这朝堂只有方寸天地,你除了身体弱,处处都比我好,大臣们认可你,老师认可你……你还不如让我将皇位拱手相让,可你又不愿意当皇帝啊……”
他唉声叹气:“你让我怎么办?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天还未亮,子满脚步急而稳地来到子书祯的榻前,轻声唤:“陛下……”
子书祯猛然惊醒,定了定神,沉声问:“何事。”
一向稳重的子满踌躇着说:“陛下,魏王昨日……昨日在翰宁……自立为王了。”
帘子唰地掀开,子书祯愕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子满抬眸,借着微弱的光线蓦然发现他脸上沾了泪痕——对,泪痕!这位帝王时常也会做噩梦,但冷汗绝不会出现在脸颊上。
“魏王……”子满咽了口唾沫,又叹出一口气,才道:“魏王自立为王,国号为‘翰’,定都翰宁。”
子书祯顿时感到身体的力气不知被什么给抽走了,险些向前瘫倒,子满正要上去扶,却被他伸手拦下,他站起身,冷声吩咐:“更衣。”
婢女们忙恭顺地伺候他洗漱、更衣。
殿内没人敢吱声,空气压抑而凝重,子满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子书祯把刚刚的梦回忆了一遍——子书珩穿着冰冷的铠甲出现在他的寝宫,原来是要与他彻底决裂。
他不自觉地想起去年师长夷建议他刺杀子书珩的时候,也说过子书珩会自立为王的事。
想到这里,他低低地哼笑起来,看来师长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啊!
但这似乎也印证了另一件事——子书珩无法在短时间内夺下翰朗。
所以他做出这种决定,只是为了抵抗那道军令么?
还是说,他会趁机——趁着车骑营与南燕四方军交战之时向大凉发起进攻?
“传海阁老、海云智和余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