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地官·司门》中曰:“司门掌授管键,以启闭国门。”
这其中所提到的管键,键是门的插闩,管为搏键之器,管与键组合,便是开启亦或关闭门户之用的器物。而这两面墙上的管器,都是木质的有齿状的,比普通大门所用的管器都要大上些许。
这分明,是锁住城门的管器!
当王翦看清楚这些管器上用刀刻出来的字迹时,更是口干舌燥,瞠目结舌。
“垣城、光狼城、上庸、鄢、邓、陉城……”白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咳嗽,走进来一个个念着这些管器上的名字。每一个管器,都代表着武安君白起攻破的城池。
这里有上百个管器,代表着被白起攻破的上百座城池。
大部分管器并不干净完整,有些沾着褐色的血迹,有些被利刃砍断了小半截。王翦只是站在这里看着它们,仿佛都能闻到那战火纷飞的尘烟。
“喏,这个。”白仲指着其中一个管器,略带炫耀地问道,“你猜这是哪里的?”
王翦发现这个管器与其他管器截然不同,花纹装饰都多上许多,木头也比起其他管器更结实。上面并没有刻城的名字,但王翦依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郢……”
二十七年前,武安君率军伐楚,大破楚军,占领了楚国的都城郢,逼得楚国迁都。而他眼前的这枚,便是开启当年楚国都城郢的管器。
“这些管器我搬走也是没用,都送与你吧。”白仲轻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重担。“我知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这些管器交给你,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王翦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
白仲最后看了一眼这两面墙的管器,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在他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
“我父没有拿到邯郸的管器,怕是死也难瞑目。”
王翦的呼吸顿止,右拳狠狠地锤在了心脏之上。
赵国邯郸上卿府
离那场令整个赵国人刻骨铭心的战役已经过去了八年,离邯郸差点被攻破也过去了五年。整个邯郸城的气象已经焕然一新。
满城飘扬的绛色铭旌已经陆续被精心的收起来,代替战死的士兵们下葬。百姓们也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逐渐走了出来,邯郸城上下只要还能拿起武器的男人或者男孩,都参加了军队操练,处处可以听得见练武的呼喝声和兵器互砍的交击声。
只有一小片地方例外,如往日一般寂静无声。
邯郸城的朱家巷坐落着数个王侯将相的府邸,其中蔺相如蔺上卿的上卿府也在其中。
蔺上卿年轻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舍人,但却有能力带着珍宝和氏璧去秦国与秦王交涉,最终完璧归赵。后来在赵王与秦王的渑池之会时,又展现了强大的外交能力,让赵王在对峙秦王时不落下风。因此被赵王封赏,与赵奢、廉颇三人同为赵国上卿,仅次于百官之长的相邦平原君之下。
赵奢和廉颇都是赵国拥有赫赫战功的武将,蔺相如能以毫无任何家族背景的一介文官之身,跻身上卿之一,可见其能力出众至极。廉颇曾在其被封为上卿之后颇为不满,却也在他的一番说辞之后,乖乖地负荆请罪,成为至交好友,也是一段文武相交的佳话。
而今的上卿府,却因蔺上卿缠绵病榻,谢绝访客多时,门庭冷清。
只是每隔十日,都会有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低调地穿过上卿府的侧门而入。很少有人会知道,赵王丹的嫡长孙公子嘉每十日就会来此,向蔺上卿请教。
深秋的上卿府比起初春和盛夏来也毫不逊色,即使没有满院的繁花似锦或者郁郁葱葱的绿树成荫,也有着霜叶丹红枫叶似火。从书房的向外看去,从浅黄到深红的叶片层次分明,间或些许落叶随着秋风缓缓打着转飘下,更添一番深秋景致。
这里静极了,也许是上卿府足够大,也许是朱家巷附近少有人喧闹,赵嘉看着那片片落叶飞舞而下,几乎以为自己听得见落叶飘落在地的声音。
“公子来得正巧,今夜风起,恐此美景,今日之后再难得见矣。”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蔺相如蔺上卿。
今夜风起?赵嘉闻言微微诧异,他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寓意。他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桌案后面的老人。
蔺上卿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满头稀疏的白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有几缕垂了下来,却并不显得他不修边幅,反而有种怡然自得的自在逍遥之意。他身上的衣袍也是随便披着,已经遍布皱纹的脸庞上有着不健康的灰败之色。面对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