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辖断掉,很快赵国就停滞不前了。”
赵高知道蔺上卿所指的,正是八年前的长平之战。他下意识地把铜车辖握在小手中,低垂眼帘。居然没有骂他?不是因为他的降生,触犯了神明,才惹来长平之战的吗?
一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头顶,蔺上卿柔和的嗓音缓缓传来,慢慢地抚平着他心中的不安。
“傻娃子,大军战败,又怎可算在你头上?你祖父也是迂腐。”如此评论当今赵王,也就只有辅佐过前朝的蔺相如敢这么说。“拿去吧,这车辖放在老夫这里也是可怜,本应日行千里,却委屈它在这狭窄的盒子中度日如年。”
赵高攥着铜车辖许久,真心诚意地低下了头行了一礼,“多谢蔺上卿。”
蔺相如满意地拈了拈胡须,目光看向庭院处,长叹了一声道:“起风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刮过,卷起无数落叶纷飞。
赵高捧着锦盒,乖顺地跟着赵嘉上了马车,随着车夫的马鞭响起,同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兄长。
赵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道这臭小子定是想去那个质子府玩。赵高和那个秦国质子的孩子玩得好,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几年赵嘉也不是没尝试阻止过,但高儿就只有这么一个知心好友,不管对方有意结交为的是什么,他也不忍心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
反正只是儿时的玩伴。
那孩子的父亲离开秦国的时候没有带走对方,之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看准形势派人来接他回秦国,二就是把这个孩子忘在脑后,再也不承认了。前者会令两人分隔两地,久而久之就会忘了对方。后者会让这孩子成为高儿的附庸,永不背弃。
所以赵嘉想通了之后也就不再阻拦,见赵高期盼的眼神,便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转去朱家巷最里面的质子府停一会儿。
见赵高微翘的嘴角,赵嘉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敲了敲他怀里抱得紧紧的锦盒,取笑道:“傻高儿,还想去那小子那里炫耀这个?蔺上卿口中的那位秦王,算起来可是那小子的曾祖父。”
赵高翘起来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他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时不时打击他。
赵嘉正想借机会教育教育自家弟弟怎么与人相处,就听见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赵嘉掀开车帘,只能看到一辆马车与他们错身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土半人多高,足见速度有多快。
莫名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赵嘉眯着双目,看着那辆马车像是往蔺上卿府去的,心中微微不安。但旋即又想到蔺上卿乃是一国重臣,又有哪个能找他麻烦?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真是多心,垂手放下了车帘。
蔺相如晃了晃酒壶,发现里面所剩的不多,便直接都倒进了漆杯里。
在漆杯旁放着一个锦盒,和刚刚赵高抱走的那个乍看上去一模一样,只是略大一些,里面放着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木质带齿状的管器,如果近看还能发现上面用刀刻着“阳晋”二字。当年廉颇负荆请罪,两人文武相交,蔺相如赠予了对方一枚车辖,而对方回赠了一个司门管。阳晋是廉颇大破齐军,攻破的城池,廉颇也因此被赵王封为上卿。
一个司门管,一枚铜车辖,都是小巧的器物,看似毫不起眼。
但一个可以开门闭户,一个可日行万里,都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之物。
实际上,两位上卿都表达了对彼此的祝福。
愿蔺相如管赵国门户,愿廉颇在边疆保家卫国。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蔺相如端起漆杯,因着是最后一点残酒,便舍不得一口喝尽,分小口抿着。
正悠闲地数着空中飘落的枯叶,蔺相如听到门外的仆人低声禀报,说是公子铭来访。
蔺相如微微拧眉,赵国未来之主的纷争,他向来都是支持正统的。而现在看来,这个公子铭恐怕是按捺不住了。
“不见,就说老夫病重卧床……”
蔺相如这番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长笑,来人霸道地拉门而入,完全不给仆人们阻拦的机会。
“本公子忧心蔺公身体,特意前来看望。”公子铭二十五岁左右,相貌与当今赵王年轻时极其相似,一双吊梢眼在蔺相如的身上毫不客气地打量了几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看起来,蔺公的气色不错嘛!”
蔺相如淡然地对气急败坏的仆人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告退。对方摆明了不讲道理,他总不可能也撕破脸。
公子铭非常满意蔺相如对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