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算赵国的国运。”
赵高闻言立刻一怔。他本来还在默默地背诵着算筹的歌诀,什么“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百万相当”等等,瞬间在脑海里烟消云散。
赵国的国运?岂是用算筹能算出来的?赵高本想反驳,忽然想到对方的官职是太史令,本就是掌天时星历,勘探星象,占卜国运的。而当他低头仔细看脚下的算筹图案,却发现这些算筹竟是长短不一,摆出来的图案很像太史令道袍上的八卦。
赵高看不懂这些卦象,也不好奇的询问卦象解释,反而皱起小眉头,瓮声瓮气地反问道:“若国运能占卜,那为何还会有长平之战?”
年轻的太史令诧异地微睁开双目,深深地看了一眼赵高后,又缓缓垂下了眼帘。
“哼,占卜,不过是用天命来安慰自身失败的借口吧。”赵高一出生就被称为扫把星,受人冷落,早就对这些似是而非的占卜嗤之以鼻。反正,到头来又会说他是一脚踩乱了卦象,把一切都怪在他头上。
太史令并没有解释,反而抬起头看着赵高,弯起唇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其实占卜嘛!我也会。”赵高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在一旁的算筹,发现这些小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颜色赤红,入手极轻,似玉非玉,还有种温热之感。赵高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这才续道:“不用算,我也知道你会死,我也会死,所有人最后都会死。”
年轻的太史令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大人在包容胡闹的小孩子一样。
从未有过这样待遇的赵高心尖一颤,差点连手里的算筹都握不住。他耳根泛起了热意,扭过头避开了这人灼热的眼神,投往不远处一片欢腾的邯郸城。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由盛及衰。就如同人有生老病死一样。这七国的乱世,终将会有一国统一天下。赵国的国运?恐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赵高并不把自己当成是赵国的公子,正如同其他人也不把他当成赵国的公子一样。而抽离开来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赵高能看到的就更清楚。
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赵高就是有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不会跑去告密。不过就算告密也没什么,他本来在宫中就是个隐形人,借此机会被逐出宫去也不错。
正思量着,赵高没听清面前这人在说什么,微讶地眨了眨眼睛。
“喜欢吗?喜欢就把这些算筹都送给你。”年轻的太史令绝口不提方才的话题,也不恼赵高的毫无反应,笑盈盈地又问了一遍。
赵高这才发现,他一直在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根算筹,这爱不释手的模样全被对方看在了眼里。他连忙摆手,打算把手中的算筹放回原地。
年轻的太史令却一挥手,地上的算筹竟同时腾空而起,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围绕着赵高转了一圈,随后如乳燕归巢般雀跃地一个接一个飞进了太史令手中的青色锦囊之中。
赵高看得呆了,若不是紧握着的那枚算筹正挣扎着在掌心跳动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喏,送你了,多用用,它们也很开心。”太史令把青色锦囊递到了赵高面前,残余在后者手心里的那枚算筹像游鱼一般滑动而出,也投入锦囊。
赵高呆呆地接过锦囊,大脑一片空白的他想不起来拒绝,下意识地在身上翻找回礼。
兄长说,接到礼物,是要有回礼的。
年轻的太史令大人挑眉,看到这男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不好意思地朝他递了过来。
“喏,请你吃桂花糖。”这孩子扭着头看向一边,满脸通红。
太史令伸手拈起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糖果,在阳光下还能看得到糖果里有朵尚未绽放的桂花,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缓缓放入口中,唇齿间立刻弥散着桂花浓郁的香气,太史令舒服地眯了眯双眼。
其实,这血煞凶星,也是很可爱的嘛!
赵嘉按了按因为看书简而酸痛的眼眶,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弟弟正乖巧地坐在角落里,拨弄着几枚算筹,玩得不亦乐乎。
是了,高儿好像连算筹歌诀都背不全。
是该找个正经师父给高儿启蒙了,赵嘉头疼地想着。但他每次提起这件事,父亲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问得急了就高声痛斥他,完全不想承认高儿的存在,所以逼得他只能尽量把高儿带在身边。可又怕高儿年纪小太天真被人套了话,很多与门客谈论政事的场合,都无法让他在场。去年那时出宫去见蔺上卿还能把他带着,谁知道又会差点害了他性命。而今蔺上卿也已经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