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有片刻沉默。
“咳……”方栀夏清了清嗓,“或许,老仇确实来自湘江,巍家小姐出嫁时,也确实已近二十。”
“但实际上我爹娶的,是年仅十六的……长公主。”
在方栀夏的记忆里,她娘的气度绝非寻常人家女子。
十六与二十的年纪,面上也压根分辨不出。
“这也是一种可能。”蔺不周认可方栀夏的猜测。
“世子,你在宫中长大,不常见长公主?”
“极少见。”不然他也不会怀疑上她。
“那六年里,可曾见过?”
“见过,除夕佳节长公主称病不出常有,但六年不出便不合理了。先有先帝宠女儿,后有陛下宠妹妹,后宫之中,唯长公主自由。”
这份自由、骄纵的背后,是不是也代表着她的不一样呢?
蔺不周看着方栀夏继续道:“五岁,心疾突亡,不留画像,棺中替身……”
方栀夏苦笑:“她是怕我再大一些,便记事了或能发现她的破绽了。”
蔺不周道:“他们也没想到你会亲手开棺。”
方栀夏呵呵地笑。
听着有些疯癫。
“方栀夏?”蔺不周轻唤她一声。
“我不意外,再离奇的可能我都设想过……世子,若生而为棋,你会怎么做?”她问。
床上的人眼尾有些泛红,与她说演就演,随时落泪的水润不一样。
丧气忽地将床榻笼罩起来。
是摇摇欲坠的崩溃。
“你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如你所说,天赋异禀。”蔺不周声低而轻缓,“在赐婚之前,可谓没受过挫折与阻碍……”
哪怕知道未来会入宫,若是没办法挣脱,她都心宽的想着,以她的聪明,不谋不求,图个安逸度日还是轻松。
这样的想法,终止于她爹在她面前一剑封喉。
短短几月,九方城到京中。
这期间所接收的消息、怀疑,将她十五年的安稳成长推得天翻地覆。
她这三年,又有过多少个崩溃瞬间,才促使了如今好似随时要崩断自已的……平静感。
平静的疯感。
就像现在。
方栀夏听他声轻似哄,又笑得开怀道:“世子,你莫不是怕我也自杀了?”
她恢复了几分力气,转动脖子,翻了个身侧着。
“确实想过,很多次,我作为棋盘中心,我死,棋毁,气死他们。”
“哎,”她看着蔺不周,“但为他人的错不放过自已,不是蠢货吗?”
“是。”
“所以丧气归丧气,自杀倒是不会,世子放心好了。”
蔺不周点了点头,“究竟是否长公主,要如何肯定?”
方栀夏:“此事容我想想。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那边怎地还毫无反应?”
他们同房的消息,瞒不过那位。
但不传召,“要么动了你也无碍计划,或是他有法子判断,你我并未同房。”
“你倾向哪种可能?”她问。
蔺不周:“后者。”
……
方栀夏在王府歇了三天。
期间成安郡主带着儿媳孙氏来王府寻她把了一脉。
询问育子方面。
孙氏与左时雨年初成婚,如今大半年过去,还无响动,自然是急的。
“夫人身体康健,育子无碍。若是小公爷不介意,我也可帮他把上一脉。”
方栀夏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但凡夫妻婚久不孕,皆是怀疑女子,从未想从男人身上寻个原因出来。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国公府自然没少请大夫。
大夫把不出孙氏的毛病,便开一些寻常调理汤药,让孙氏放松心情云云。
成安郡主顿了一瞬,立即反驳道:“时雨虽不习武,但自幼身体健康,风寒都极少沾染啊。”
方栀夏:“风寒与子嗣无关。”
“郡主若是觉得我替小公爷把脉不妥,可另寻医者,不过日常请平安罢了。最好便是缘分未到,总好过误了时机。”
她点到即止。
明面上请平安脉,不会伤了左时雨的男人面子。
若是有病,趁早调理,总不能再让庶子先出了长孙。
婆媳二人离开时,孙氏满含感激地冲方栀夏点了点头。
此事之外,无事发生。
没人召,无人找。
这日晚间,方栀夏寻到蔺世子的书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