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的热闹一日更比一日。

蔺王府反了，太子与胡人勾结设计谋害国之将才，太子被废，关押别院，终生囚禁。

“坊间现在有两道声音，一是痛斥蔺王，蔺家军乃庾国之兵，他私拥而反，庾国兵马损失颇大。

二是理解蔺王，蔺王府为国之战千百，太子此举在蔺王以为，又何尝不是陛下之举。

伤了主帅之心，亦伤了将士之心，若不反，冤死不过早晚。

且还将三皇子放回长安，留了情面，如今攻的也是胡国，胡国改朝换代，于庾国百姓并无利弊。”

“砰——”

书架上一块木雕装饰被赵帝砸出老远，发出巨大一声。

外头侍候的人一个哆嗦，这些日子御书房中的物件日日换新，蔺王反了，陛下实在气得不轻。

“并无利弊？！都是些什么蠢货！他蔺宏如今已然攻下阿木城！明日就可能攻下整个胡国，来日难道就不会狼子野心地攻打朕这个曾经之主？！”

李政如实道：“这一部分民声以为，蔺王之将才秉性，哪怕天下归一，他亦不是那虐待百姓的暴君。”

又是一阵陶瓷玉器碎地的声音。

“好一句天下归一！好好好，他们倒是无谓天下易主，好得很呐！李政，令兵马司巡城禁令，再有人敢说此等狂悖之论，仗二十！”

“陛下，臣以为不妥，百姓之声不可控，且在此等关头，陛下这么做更容易引起民愤。”

赵帝闭眼缓气，蔺家军战胜之声频频传来，他这份冷静，实在艰难。

李政在一旁继续道：“还请陛下冷静，蔺王占了庾国闽都，反叛是事实，坊间言论总会在陛下的带领下修正。

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已废，皇后病入膏肓，陛下该要另立储君了。”

赵帝眉心拧成川字，他伸手扶额，跌坐椅中。

“这一步，十拿九稳的棋，朕都败了？废物啊废物，禁军废物！赵延也令朕大失所望！”

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最初军报传来时，看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嘴，连成句子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对，朕是败在……对九方临栀的疏忽，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帝大笑不止，“她可真是个能人啊，这些年来，朕放养着她竟让她养成了反咬朕一口的毒蛇？她要狗屁的一人之下！要狗屁的自由！她自入长安来，就将朕耍得团团转！

厉害，真是厉害！蔺宏、蔺不周……同她一起演了好大一出戏啊！”

赵帝话顿，转而盯着李政问：“眼下李相以为，该立哪位皇子为储呢？”

“如此大事，臣不敢以为，全凭陛下决定。”

“你有什么不敢以为的？太子已废，皇后病入膏肓，不就是李相的以为吗？”

李政被人看破心思也并无慌乱，他道：“臣为庾国宰相，享的是陛下给的信任与荣耀，臣的出发点，自然皆是为庾国好。

蔺宏反，太子废，皇后重病难治，而如今朝中拥兵最多的……是燕家。这是臣以为的其一。

大殿下自出生，便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他的能力在几位皇子中亦算突出。”

他点到此处，已经再明显不过。

赵帝看着李政半晌，突然道：“长公主……也挺喜欢朕这大儿子的。”

李政还是那么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长公主与臣提过，说大皇子的性子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所以长公主不烦大殿下来与她闲话。”

好一个不烦的用词。

他说的坦荡，且句句都是时局。李政也曾旁敲侧击过，在当初他预备立赵格为储时，他上奏：国之重，储君不可儿戏。

眼下赵延是被人放回来的，犹如败犬。

赵崇一身书生气，文人之中风采不错，但似乎无人会把他往储君的方向设想。

五儿子太小。

如此对比，跃过明显更合适为储的赵尤另立他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政的以为都是符合时局的。

而三年前，长安之中拥兵最多的也还不是燕家……

“朕会好生想的，你先退下吧。”

“传长公主。”李政退出门时，听得这么一句。

……

皇后宫中。

赵尤坐在床边亲自给他母后喂着汤药，燕后一口下去，迟迟未能张嘴接下一口。

太疼了！她只能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溢出痛苦之声。

但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汗是藏不住的。

赵尤放下碗，为她擦拭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