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
送两个小孩回他们自己家后,於尘自己一人独自向着海边走,他来月下门也有两年多了,月下门在冥海之上,这里算是个安静祥和的镇子,整个冥海是流向冥界的,与人界并不相连,月下门最不平凡的地方大概是人与妖共处一片陆地,虽是共处,但是有时候妖却并未得到平等的待遇,人怕妖,却不知妖更怕人。
海边多是大树围绕,枝条盘屈错杂,笼罩下一大片阴,树下的女子身着素衣白纱,很安静地看着海面的波纹,听到动静便转过头,笑:“於尘,你来啦。”
於尘点点头,看着她扶着突起的圆肚有些艰难地站起,於尘便上前扶了她一把。
“无妨。”迟映雪罢罢手:“於尘,我就直说了,你来月下门也有两年了,这里的情况你也明白的。”
於尘点点头,月下门上人要与妖相处是无法避免的,但要处处维护以及缓解人与妖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关系,就得有能者做首,迟映雪就是其中之一的能者。
“日渌和我一起坚守这里的一片净土,本也想守着这里世世代代,但只怕现在是哪都容不下我们了,我自知罪孽深重……”她垂下眼帘,摸了摸圆滚的肚子,“眼下只盼着我可怜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於尘,我虽不知你是何许人,何身份,但是多年的相处我深知你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我想让你帮帮我和日渌,如果我们走了,月下门不能无主……”
於尘皱眉:“夫人,您这委实为难我了。”
“映雪!”海面上降下一个墨色衣袂飘飘的男子,背后束着一把捆了黑布的剑,眉宇略蹙快步踏着水面执起迟映雪的手,此正是月下门暝阁阁主日渌,字清渺。
“怎么站着?衣裳如此之薄,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日清渺担忧道。
迟映雪:“日清渺!我还没那么娇气!”
日清渺:“你看你,这不是身怀大肚嘛,万一碰着磕着了,那可如何是好?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和孩子嘛。”
於尘此刻好想走人!谁考虑过他的感受?
迟映雪:“於尘,刚刚我说的那件事,希望你能着慎思虑,如若不行,我也不强人所难……”
於尘颔首:“我之后再给夫人答覆。”
迟映雪点头:“请尽快,有劳了。”
月亮照常升起,很大,也很亮。
於尘坐在屋檐上轻托着腮抿酒,他知道迟映雪的难处,她於他有恩,他不好拒绝,但是这月下门是她跟日渌一生的心血,他又有什么能耐能帮她守住这个地方?他从妖族来月下门有两年了,目的自然也是有的。
日清渺曾说过,他的魂魄是不完整的,他天生非妖非人,不老不死,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双亲是何许人,他又如何来到这世上。他走过很多地方,世间没有任何他的足迹,只有这里,唯有月下门会让他有点近乡情怯,月下门近冥界,他其实是知道的,到这里了,都到这里了,他还是没办法回去,算命的说,他是有情债未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毕竟,这颗心可不是我的……”於尘摸着心脏跳动的地方,这颗心是有人放他这的,他记得,放的人说不想欠他的,他不清楚谁欠了谁的,甚至不想去计算这些,茫茫尘世,如果能一无所知多好。
翌日,私塾里。
玄窗外吹进一阵风,於尘擡头,窗沿上的纸鸢动了动,微眯起眼,偏过头,眉头突然一皱,
“水裔呢?”
邱否在角落看了看,小声道:“她今日好像不适,没来……”
任颂盯着他,邱否又缩了回去。
“任颂。”於尘警告。
任颂咬着毛笔头,把目光收回来。
於尘往窗外看了看,总觉得眼皮在跳,天边突然集聚了大簇大簇的红云,一下子红透了半片天,血一般的鲜亮。
“於先生!於先生!……”水裔呼喊着跑了进来,扶着私塾的门沿喘气:“不好了……先生……”
於尘稳住她:“不急,你慢慢说,怎么了?”
“镇子上传来消息,暝阁那边……那边!渌阁主……他们……火!先生!……”水裔焦急着比划着手脚。
於尘一惊:“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看看!”
私塾里的学子生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水裔在邱否的桌位旁坐下缓气。
邱否给她倒水:“出了什么事?”
水裔喝水,缓过来:“暝阁被烧了,镇子上都传开了。”
任颂皱眉:“怎么会?渌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