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弓藏
在生死薄上看到白纸黑字写着吴憾前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李存真眼前一黑。
那种感觉比她曾经失明的那段时间还要晕眩,还要手足无措。牛头马面故意去看李存真的表情,忍不住悉悉索索的偷笑,那种嘲笑更像是一种看到自己老同事的糗事。
李存真楞怔道:“我把吴憾生出来了?”
牛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马面从李存真手中拿回了生死簿,说:“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吃了他这事儿,上一世已经还过债了,你们两清了。这一世他死得早,只是在还他自己的债。”
李存真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像是被石化了:“那我们为什么要相遇?还在一起了?”
牛头:“当人的一辈子谁还不谈恋爱了,难不成还都有姻缘宿命啊。你这一章压根就不在月老的账上,是你自己拿露水当珍珠,捡芝麻当西瓜。”
马面:“你找他,纯纯浪费时间。”
李存真:“可……可是……”
李存真可是不出来什么,牛头马面对她已是极有耐心,可谓仁至义尽。
李存真憋了半晌,厚着脸皮问:“那能给我看看,我和吴憾前世的事吗?”
牛头马面同时发声——牛头出於负责:“不能。”,马面出於无聊:“能。”
牛马对视,怪罪对方的没有默契。
马面:“说实话,你们前世没什么可看的。”
清末民初,军阀割据,民生雕敝,胡同里的妓院,华荣出生了。
李存真果真造孽得很,她生完华荣没抱几天就病死了。那时,她的名字叫华红。
展瑛是华红的好姊妹,便替华红接着抱,只要不接客的时候,就是在抱孩子。
老鸨一直都觉得妓院里出生父亲不详的男孩是方财运的事,几次来找展瑛,说在这女人窝里,男孩大了没法养,要么卖了,要么扔了。展瑛不听,说孩子是她活着的唯一念想。
这天老鸨趁展瑛接客的功夫,让手下人骑车出去十来里,把孩子卷在席子里活埋了。展瑛夜里知道后又哭又叫,一双布鞋徒步跑出去扒坟,把孩子刨了出来,还剩一口气。
老鸨冷脸看着灰头土脸,冻的瑟瑟发抖的展瑛,抽着大烟:“你养不活。”
展瑛把脸贴在孩子身上:“我能,我以前在村里见过人家奶孩子。这么小的嘴,给他口吃的就能活。”
老鸨打量着干瘪的展瑛,从拉扯孩子开始,她更加面黄肌瘦了:“你有奶?”
展瑛:“我肯卖,就有钱,我给它买洋人的奶粉。”
孩子改名叫了展荣,养到十四岁,日军侵华战争爆发。
展瑛把展荣锁在壁橱里,在那个幽暗狭小的空间里,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日军奸/杀,他上了战场。
李存真神游回来,身上打了个寒颤:“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只是生了他。”
牛头:“你给了他生命,他却不用孝敬你,这就算是还债了。”
李存真:“我觉得展瑛的恩情更大些。”
马面:“她那时是不求回报的,所以不用吴憾去还,但她这一世的福报在后头。”
李存真顾自唏嘘了一会,终於说:“让我看看展荣是怎么死的吧,看完,我就走。”
地下党员徐曼从刑讯室被擡进了军医院,她对戴着口罩的展荣慢慢擡起了手,展荣立刻自作多情的握住了她的手,她却吃力的挣开,在自己鲜血淋漓的耳边晃晃,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对他说:“我听不见了。”
展荣四下看看,张张嘴,什么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对一个耳聋的人说话毫无意义。
徐曼聋了,但是没哑,她断断续续的说:“你撤……我留……这是,组织的命令……”
她的每一句话都拉得很长,展荣静静的听着。
徐曼像是展荣的上级,说着最后关头的嘱托:“记住……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展荣觉得她的说教,是在刻意的浪费自己残馀的生命。
终於,徐曼费劲的直了直脖子,让展荣侧耳过去,展荣靠近她,她微弱的呼吸钻进展荣的耳朵里:“我爱你,同志。”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表达真正的男女之情,展荣动作僵着,拉住徐曼的手,她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展荣思考着他需要做什么?他剧烈地摇晃着她满身血污的躯体,愤怒地喊出了声音,开枪打进了徐曼已经冰凉的体内。
士兵进来把展荣从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