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眼睛,冰蓝眼眸里变幻过十几种神采,每一种都像是冰冷的利刃在转动。
呼吸出现短暂的紊乱,过於急促的喘息让他的肺部不堪重负,忍不住连连咳嗽。
女子循声擡头,望过来的视线与他直直相撞,顿时两个人都楞在了那儿——
似乎不久前相遇时,他们两个还保持着冷若冰霜的僵持对立,而今却如此融洽和谐地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片刻后,还是林皓夜先反应过来,赤着双足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扶他半坐起来,顺手倒了杯热茶喂到他唇边。
一连串动作娴熟无比,看来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殷文低头轻啜一口,菊花清甜的气息盈满口腔,喉咙被热茶润过,终於不像砂纸一样干涩,可以勉强发出声音:“这里……是哪儿?”
“是我家。”
林皓夜简洁利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一边取下他额上敷着的凉毛巾,用手背探了探温度后,露出欣慰的笑意:“还好,烧已经退了。”
殷文咳嗽两声,低声道:“我睡了多久?”
“已经五天了……波鸟医生说你要是再不醒,恐怕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说起当日的命悬一线,林皓夜仍是心有馀悸:“你一身都是伤,有的已经感染化脓,尤其是胸口那道刀伤,再偏一分就会穿心而过,真是好险!”
殷文沈默不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上那些伤的来历——
那是他在索菲尔这些年留下的最深刻的烙印,终其一生都无法磨灭摆脱!
“你现在觉得怎样?伤口还痛得厉害吗?”
林皓夜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小心将被角掖了掖:“波鸟医生说你肺部受了重创,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内出血的迹象,再晚半个时辰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殷文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微微擡眼,看着这个曾经断然要求他离开的女子:“为什么救我?”
林皓夜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手巾浸在凉水盆中,绞干后重新敷上他额头,才眨眨眼:“这个很重要吗?”
“收留我,等於同时惹上了凌氏和索菲尔两大集团……你不怕吗?”
殷文转眼瞧着烛盏中那一点幽微青碧的光,淡淡道。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觉得害怕……除了我自己。”
被他这句话勾起心底最纠结的隐秘,林皓夜不动声色地皱皱眉:“迟早都是要面对的,逃避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她这话说得大有深意,殷文不由看了她一眼。
林皓夜浑若未觉,只是自顾自地挑亮蜡烛灯芯。烛焰倏尔一跳,“啵”地爆出一团灯花。
“你伤势不轻,得好好调理一段日子,要不会留下病根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先住在这里吧,其他的等你伤好了再打算。”
对着这个重伤的男人,林皓夜尽量放缓语气,免得刺激他伤上加伤。
殷文闭上眼,没有立刻回答。
她探出手,轻轻捋顺他鬓边散发,语调轻柔,带着一种隐秘的怜惜:“我知道你很累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这种语气熟悉莫名,殷文不由回想起昏迷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仿佛母亲一样耐心温柔,无形中勾起他心底最柔软薄弱的情绪。
不再维持那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他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林皓夜一直觉得自己恢覆能力很强,可见到殷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三天后身体的炎症反应和肺水肿完全消失,五天后外伤愈合,到了第六天,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波鸟医生过来替他检查伤势时对他的愈合情况表示十分吃惊,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伤势,不过短短几天就能恢覆到这个地步,几乎超越了人类的生理极限。
“他的恢覆能力是普通人的十几倍,身体承受的负担也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如果因为他强悍的恢覆力就掉以轻心,很可能会留下终身病根。”
听到波鸟这样叮嘱时,林皓夜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因着这句叮嘱,她强令殷文卧床休息,即便对方表示自己的伤势已无大碍,也不准他擅自下床走动。
对她如此强势坚决的态度,殷文只能无奈一笑。
他本就沈默寡言,咽喉受伤后更是难得说话,养伤的前六天和林皓夜共居一室丶朝夕相处,两人之间交谈的次数居然不超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