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
这问题像是无意为之,可谁都知道它并非无意,闻知几乎能透过黎景行微微蜷起的手指感受到他飞速盘算着的内心。
黎景行一直知道闻知的眼睛漂亮极了,最初是那种澄澈而干净的感觉,现在小崽子不装了后虽然将那股傻白甜的劲给撤了丶周身多了些许压迫力可双眼竟还是如一泓清泉般,只不过由於褪去了之前许多少年人的浮躁多了些清幽的意味。
他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认哪怕对面是从棺材里出来和他聊人生的三皇五帝都能面不改色地瞎说八道,随口忽悠,却没料到面对这双眼睛,他竟然无法说出“是”这个字。
罢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崽子乃是一群奔腾的神兽,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句话他就突发奇想了,哪一句话就激将了,没准说“是”倒是更让这小子百折不挠了。
黎景行把自己都快说得信了,若无其事地挪开眼:“我瞎说的,你们课本上没说过吗,要辩证地看待问题,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况且我不过是一介小人物,说的话又不是什么真理,看法也只是个人主观,你实在不必介怀我在想什么。”
他已然做好了和这缠人的小子打上数次机锋的准备,甚至在心中已经连闻知会说什么来应对都猜了一些,却没料到闻知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闻知还是那样笑吟吟的,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还点了点头,闲扯着说道:“我确然没想到你竟还记得这种在大学里的睡觉课,实在是佩服,我也不过是这么一问,你紧张什么?”
紧张你大爷。
或许是感受到了黎景行呼之欲出的国粹,闻知一拉他胳膊:“哲学的事情留给那群哲学家和学生考虑去,否则我会觉得你是为了摆脱我想把我饿死的。”
黎景行身不由己地被他拉着,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难怪都说三岁一代沟,他现在已经不明白这种小崽子思维怎么会这么跳脱的了。
因此没看见闻知微微翘起的嘴角:傻子,从你犹豫的时候你就已经暴露了,什么性本恶论,你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认为恶是绝对的那几个世界你怎么可能做得那样完美?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再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位教官是不是看这一群吊儿郎当的混子来气,从下午的实操起每个人就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何为魔鬼训练丶人间炼狱。
包括黎景行和闻知。
虽然黎景行在其他世界里早作为卧底前接受的那一年训练远比这要艰苦忙碌得多,其内容也囊括隐匿伪装侦查联络等等诸多庞杂的事宜,还有了解先人留下的毒/枭组织内部的规则结构,模拟被俘刑讯,可以说从身到心都被摧残得惨绝人寰。
但黎景行才意识到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比那时差得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在医院时他和那个杀手交手时也不过短短十分钟,他因为自己是刚醒下意识地把这种差距归咎於没有恢覆,而之后他没再遇到过真正的需要凭格斗以命相搏的场景,直到现在做着和那时许多相同的项目,成绩与体能却截然不同,他才承认了他覆健时心知肚明却下意识躲避的问题。
现在在体能上,他的确离强者差得十万八千里。
闻知作为一个刚开始加强训练俩月的程序员宅男,自然也是每天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过关注黎景行的情绪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一看到黎景行对着发下来的成绩表出神了几秒,便察觉到了什么。
一般来说身居高位的人通常掌控欲都极强,黎景行虽然人不在高位,但很不幸的是这毛病他也是有的。
不过万幸的是他对别人没有这么重的毛病,或者说他懒得管,可他在自己的立身之本上却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强迫症。
或许是因为除了这些他无人依靠吧,也或许是因为几个世界中他经常乾纲独断,总之久而久之,不能免俗,他对於这身手的依赖也是极重,因此他现在心中会生出一种流露出来的烦躁。
“谑,你这成绩还真是蛮傲人的。”
黎景行本能地就要立刻将成绩单收回,食指刚刚动了一下就按捺住了,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眼闻知的,才随手将自己的收了起来。
“你倒确实挺菜鸡的。”
闻知嘴角一抽,旋即懒洋洋地说道:“反正我又不准备炸碉堡去,菜就菜呗。”
对这种大言不惭的学渣言论,黎景行认为幸亏自己不是他的教官,否则可能会想一巴掌抽死这小子。
“说起来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从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