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下颌一瞬不顺地看着熟睡的她。
在秦知微的记忆中,宣羽很喜欢喝酒,但像今夜喝得这般多的,还是头一遭见。
桌面上的酒大部分都是宣羽喝的,秦知微只陪着喝了几杯,连微醺都算不上,再被夜里的凉风一吹,酒意早就醒了。
目光触及到宣羽脸颊上的红印,秦知微眸中懊恼浮现,屈起指关节揉了揉发涨的额角。
那会儿也是她气得狠了,才会擡手甩了宣羽一巴掌。
但在打上去那一刻,秦知微便后悔了。
后悔打了宣羽,亦后悔打得这般重。
手心麻麻的痛感还未消下去,可当秦知微听见宣羽接下来的话,恨不得再甩上一巴掌。
宣羽真的真的很会气人。
秦知微想。
可就是这么一个忒会气人的人,却让她心心念念的牵挂了十多年。
在秦知微幼时,宣羽是高高在上,清风霁月的清冷国师,他面容俊雅无双丶眉目远山,竟是比女子还有精致几分。
直至某一日,秦知微意外发现宫人眼中那位权势无限丶本事通天丶宛如神祇的国师大人竟是一位女子。
一位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年幼的秦知微拿着一卷线,一路走过御花园,去寻找断掉的纸鸢。
秦知微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冷宫。
她看着阴森森的冷宫,又低头看了看拿着的线,犹豫着往后退了几步。
也就是这么一退,她直直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想起冷宫的种种传说,秦知微被吓得瑟瑟发抖,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聒噪。”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秦知微抖如筛糠,怕身后那女鬼一生气就将她灭口,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强制自己别再哭出声。
就在她抽噎个不停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霎时,秦知微眼泪掉得更厉害了,紧紧握紧手中的线,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青天白日的,这女鬼是要把她带去老巢灭口了么?
宣羽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低低笑了声,用手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小手,语调温柔:“你说我是会出气的,还是不会出气的?”
面前的手是温热的,还很好看。
秦知微下意识多捏了两下,意识到自己此举冒昧,又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打着嗝断断续续回道:“是,是会出气的。”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漫不经心道:“那我拿你出气如何?”
秦知微:“……”
宣羽将秦知微抱进了一座宫殿,还递给她一杯温水,语调平淡:“喝罢。”
秦知微捧着茶杯,眼珠子提溜转了两圈。
宣羽拉开椅子坐下,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想些甚?”
秦知微咳了两声,小声问:“这里是冷宫么?”
宣羽翘起一条腿,整洁银衫下,踝间缀着的绯绳若隐若现,她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开口:“这里不是冷宫,我亦不是犯了事的妃子。”
秦知微脑子转得飞快,上下打量着眼前墨发披散,容貌精致清隽,眉眼深邃不失明艳的人,试探地问:“那你是国师?”
“可国师不是男子么?”
面前人面容虽雌雄难辨,但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她是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甚至比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还要漂亮。
宣羽并没有在秦知微面前易容,用的是自己原本的样貌,她勾唇笑笑,语气平淡无波:“所闻不及所见。”
秦知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殿下,你该回去了。”宣羽站起身,从身后拿出一只断线的纸鸢,将秦知微送到了殿门口。
秦知微谢过她,依依不舍地问:“我还能再来找你么?”
转了转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宣羽蹲下-身,擡手揉了下秦知微的脑袋,含笑温声道:“自然。”
缓缓呼出口气,秦知微施施然起身,将厢门外一直候着的月娘唤了进来。
月娘麻利地将桌面上的残局收拾掉,正准备出去时,秦知微叫住了她:“月娘。”
月娘转身,语气恭敬:“二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秦知微神色扭捏一瞬,声音微不可闻:“有消肿的膏药么?”
眸光状似无意地从宣羽脸上滑过,月娘面不改色地应下:“回二公主殿下,有的,属下这便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