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期到来，才会慢慢抽条生长，而那段时期的成长速度倒是与凡人小孩儿无异。

颂徵在南海遇到秦瑾昭时，正已进入成年期，是以当年才会同她定下约定。

可现下，颂徵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

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而鲛人的幼年期又太过漫长，她怕绥安又一直维持四五岁面貌数百年。

这几百年她等得起，可锦意等不起。

若她的鲛珠真能让绥安的成长寻常小孩儿无异，颂徵不介意这辈子都不取回。

大不了花个几百年光景，再修一颗便是……

“碰——”

宣羽重重地将酒杯放下，杯中酒液倾洒到白皙的手指上。

她拿出条丝帕不甚在意地擦了擦，一双灰眸幽幽地望着颂徵，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小徵儿，我知晓你在想些甚。”

“虽然你的鲛珠是改变了绥安的成长期，让她瞧起来同凡界小孩儿无异，可这也只是暂时，更是族内从未有过的事。”

“是以，你必须得知晓，过成长期被动加快，是否会对绥安日后产生不利的影响，以及这会持续多久？是凡人小孩儿一般及笄成年？亦或是在某一日又回到鲛族应有的年幼期？”

“可是……”颂徵面露为难之色，宣羽说的这些，她从未想过，一时摊到明面上来，确实挺让人难以抉择的。

宣羽捏着丝绢一根根擦拭着手指，耸耸肩道：“这事你还是同秦瑾昭和绥安讲一下罢，作为孩子的亲娘，她有选择的权力。”

“我也是绥安的亲娘。”颂徵强调道。

“你？”宣羽将丝绢扔到一边，挑起一边眉毛斜斜地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古有半路出家之人，今儿个竟还有半路冒出来说自个人是小孩儿亲娘的，这生养的都另有其人，你这脸当真是两手都摸不下啊。”

被她好一通明朝暗讽的颂徵：“……”

缓缓呼出口浊气，颂徵试图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此事，待我回京后再议。”

宣羽晃了晃翘着的一条长腿，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也行。”

清酒被炉火煨得直冒泡，壶口源源不断的飘出青烟，使得屋里酝着的酒香中又多了两分清冽。

宣羽将清酒拎起，饶有兴趣地问：“你不会用神行千里，仅一日便回京罢？”

细想一下，似乎这事颂徵真干得出来。

听见如此好提议的颂徵：“……”

后槽牙紧咬，颂徵悔不当初道：“自是不会。”

也怪她多嘴，非得同秦宴说这么多，本想将这事全权扔到宋铖脑袋上，不曾想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那便好。”宣羽松了口气，灰眸半眯，笑得没安好心，“颂大人如此心系百姓，体恤民情，陛下知晓后，定是感动极了。”

颂徵脸色微青，冷哼一声道：“宣大人若是放心不下，大可同我一道去西北。”

“不了不了。”宣羽连连摆手，灰眸笑得狡黠，“此等好差事，还是你自个儿留着享受罢。”

“……”

从宣羽厢房出来后，颂徵站在院中，任由银白色的月光撒落在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朦胧又飘渺，瞧不清虚实。

银丝虽夜风轻曳，根根好似濯着冰雪，颂徵仰起头，冷白月色下，一双蓝眸熠熠生辉，面庞美得惊心动魄。

下一息，幽风骤起，将草地上的枯叶卷出数丈之远，翠绿色的草梗也朝一侧倾倒。

再回眸，院中早已不见佳人的身影。

颂徵并未回自己府上，而是回了秦瑾昭寝殿。

她无声地出现的榻边，眉眼温柔地瞧着秦瑾昭的睡颜。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睡梦中的秦瑾昭眉头紧蹙着，纤薄的双唇也被抿成一条直线。

颂徵坐在榻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向秦瑾昭眉心，一遍又一遍，企图将眉间褶皱抚平。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将本就浅眠的秦瑾昭吵醒。

可即便如此，在颂徵停下动作，准备为秦瑾昭掖被子时，一双纤细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手腕。

秦瑾昭睁开双眼，眼底的冷意不禁让颂徵打了个激灵。

见清冒犯自己的人是颂徵，秦瑾昭收起了眸中的警觉，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枕下拿了出来，无奈地唤了声：“阿徵。”

“嗯？”颂徵掖好被子，压低声音道，“我明日一早便走，就想着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