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人潮冲散。丰大业如入无人之境,粗暴地推开两个试图阻拦的衙役,径直闯入通商大臣衙门的前堂。
陈钦和刘杰刚被外面的喧嚣惊动,正欲派人查看,就见丰大业像一阵裹挟着雷霆的飓风闯了进来。
他礼服笔挺,但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带着赶路的潮红和无法遏制的暴怒。
“陈钦!”丰大业无视了所有礼数,咆哮声震得大堂嗡嗡作响,“看看你治下的暴民!他们包围领事馆,威胁法兰西公民!
这就是你们清国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对条约的尊重?你,还有你!”
他猛地指向刘杰,“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是你们纵容了这些暴徒!你们在挑衅法兰西帝国!”
陈钦强压着惊惧和屈辱,拱手道:“丰领事息怒!外面情势失控,本官已竭力弹压……”
“弹压?你的弹压就是让暴民堵在我的门口吗?”
丰大业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戳到陈钦的鼻子,“我警告你!立刻!马上!派兵驱散暴民!
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大沽口的炮舰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他的唾沫星子喷了陈钦一脸。
刘杰见状,上前一步试图缓和:“领事大人,请冷静!民众激愤事出有因,育婴堂和拐卖案……”
“住口!”丰大业猛地转向刘杰,眼中凶光毕露,“这里没有你这条小杂鱼说话的份!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包庇暴民,污蔑教会!你们是在找死!”
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感冲垮了丰大业仅存的理智。
在刘杰话音未落之际,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那闪亮的象牙枪柄在昏暗的大堂里划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丰领事!不可!”陈钦骇然失色,失声惊呼。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衙门的死寂!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陈钦的官帽呼啸而过,“夺”的一声深深嵌入他身后的朱漆廊柱!木屑纷飞!
时间仿佛凝固了。陈钦僵在原地,官帽歪斜,脸上血色尽褪。
刘杰和堂内所有衙役、书吏,全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持枪的洋人。
他竟然在清国的通商大臣衙门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向朝廷命官开枪!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门外更加汹涌的怒吼淹没——“洋鬼子在衙门里开枪杀官啦!”
丰大业开完这一枪,胸中恶气似乎发泄了一些,但他眼中的疯狂并未退去。
他看也不看吓傻的陈钦和衙役,对着西蒙低吼一声:“走!”转身便向衙门外冲去。他必须尽快回到相对安全的领事馆。
然而,衙门内那一声枪响,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当丰大业和西蒙冲出通商衙门大门,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衙门前的街道,已经不再是他们来时那条还能勉强通行的路,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片愤怒的海洋!
成千上万的天津百姓,被衙门内那声枪响彻底点燃,他们手持棍棒、砖石、扁担,甚至菜刀,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过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口中怒吼着震天的杀声。
“杀了洋鬼子!为大人报仇!”
“洋狗敢在咱地界开枪!打死他!”
人潮瞬间将丰大业和西蒙吞没。拳头、石块、棍棒如雨点般落下。
西蒙试图用身体保护丰大业,但瞬间就被几根粗大的扁担打翻在地,惨叫声淹没在怒吼中。
丰大业挥舞着手枪,试图威慑,但疯狂的人群根本无视黑洞洞的枪口。
就在这时,天津知县刘杰带着几名心腹随从(其中就有身材高大的高升)奋力挤出衙门,试图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惨剧。
刘杰声嘶力竭地高喊:“住手!都住手!不得伤害洋人!朝廷自有法度!”
他张开双臂,试图挡在丰大业和人群之间。
处于极度惊恐和暴怒中的丰大业,此刻视野里只有一片扭曲的、充满杀意的黄色面孔和挥舞的凶器。
刘杰的出现和他试图阻拦的动作,在丰大业扭曲的认知里,非但不是救援,反而成了这些暴民的首领在指挥进攻!
“又是你!该死的狗官!”丰大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被绝望和疯狂彻底支配。
他不再瞄准,只是凭着本能,将手中那支刚刚在衙门逞过凶的手枪,再次对准了刘杰的方向,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火光一闪!子弹没有击中刘杰,却狠狠地钻进了挡在刘杰身前一步的随从高升的肩膀!
血花瞬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