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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劳动中,很容易丧失对时间的感知。~8*6-z^w^w^.`c*o`m*宝缨明明每天都觉得浣衣的时间长的像是永远不会结束,可一日日重复下来,光阴竟也飞快流淌过去了。旧岁过去,新的一年平静到来,马上就是玄和十年的正月了。以往到了年节时分,要应对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祭祀,宣化殿上每个人都端着喜气却紧张兮兮的面容,走路带风,逢人就说吉利话。掖庭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除夕之夜,掖庭令也象征性地祝福了几句,底下的人却只是木然地笑,疲惫压过了欢喜,也只在领赏钱的时刻才透出几分真心。对他们来说,一串铜板,这个年就算圆满地过了。何四喜还记着宝缨喜欢吃甜软的食物,叫人送了热气腾腾的年糕过来。宝缨分出半碗,坐在火炉边上,小口小口地咀嚼,甜意在舌尖化开,一路顺到肺腑里。脸颊被火烤的嫣红欲滴,未尝饮酒,却有了微醺的意境。就在这时,院门咯吱响了一声。宝缨推开门,对刚从外面回来的魏嬷嬷说:“嬷嬷,我这儿有热年糕,一块儿吃些暖身子吗?”魏嬷嬷斜眼看她:“无事献殷勤,平白讨好我做什么?”她性情古怪,说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呛人的,宝缨不以为意,解释说:“我吃不下那么多,放凉了就不好吃了。”魏嬷嬷哼哼哧哧:“就知道没那么好心,剩下不要的才能想起老婆子我。”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擡脚迈进了宝缨的屋子,在积了雪的地面上,留下一行清浅足印。宝缨缓缓眨了下眼。被叶怀钦提醒后,宝缨偷偷观察起魏嬷嬷,果然发现了一些异样。比方说,魏嬷嬷看起来瘦弱干瘪,力气却不小。尽管一到刮风下雪的天气就嚷嚷着腿疼,走路却轻快灵活,连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都比宝缨自己的脚印浅了许多。关于魏嬷嬷的来历,官面儿上的说辞是侍奉多年的老嬷嬷,在宫外已经无亲无故,才被送来掖庭养老。宝缨却大概有了猜想。不管怎么说,十几天相处下来,宝缨倒觉得魏嬷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讲话难听,却在有些事情上暗暗关照了她。宝缨没有证据,只是在朱秀娘第二次上门挑衅被魏嬷嬷瞧见后,当天夜里朱秀娘去茅房,莫名其妙地摔断了腿,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床。宝缨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所以一定事出有因。只是,符清羽将隐藏的高手派到她身边,不是要害她,那就只能是防范她逃跑了?那个人敏锐的过分,恐怕已经察觉到了苗头……可若只是防她,符清羽完全不必如此小题大做。′r`a?x~s_w_.¢c!o-m,宝缨理解不了符清羽的想法,但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溜走,那么就一定要接近魏嬷嬷,令她放下戒心。宝缨压下起伏的心绪,洗了手,给魏嬷嬷拿来年糕和热茶。几块年糕下肚,魏嬷嬷神色稍缓,看看窗下宝缨折来的梅枝,又看了看宝缨头上的红头绳,有些一言难尽地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反倒是过得挺舒坦的。折腾那些玩意……又没人来,给谁看啊?”宝缨笑了:“自己看着也高兴啊……过年了嘛。再说嬷嬷不是看到了。”少女的笑容天真无邪,便是再不通情理的人,对着一个乐观快活的小姑娘,也很难继续冷着脸。魏嬷嬷在暗处藏了那么久,见识过各色人等,从前还不明白这个姑娘为何叫皇帝另眼相看,虽然长得好,可是皇宫里何曾缺过美人?如今倒有些恍然。魏嬷嬷吞下一口茶水,突然说:“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是精是傻……”“嗯?”宝缨不解。“皇帝就要成婚了。二十八日那天,说是要去杨府亲迎呢。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哪位皇后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堂堂天子上门迎亲。”宝缨心想那毕竟是杨府嫡女,符清羽当然得给足面子。而且他大抵也很看重杨灵韵,为了保护杨灵韵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魏嬷嬷指望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反应呢?宝缨嗯嗯啊啊了两声,笑吟吟的不为所动。“你都不妒忌?”魏嬷嬷反而急了,“你被赶到这种地方,他却要迎娶皇后?”宝缨捅了捅炉子里的木柴,让火烧得更旺:“嬷嬷说笑……他总归要迎娶皇后,这件事是一开始就决定了的,哪有我妒忌的份儿?”莫不如说,宝缨才是这场关系中的意外。要没有太皇太后一个善念,不曾意外承受恩宠,早十年她就应该来到掖庭。长乐宫和宣化殿,只是旧日一场美梦,她从不属于那里符清羽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