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竹影阁的窗棂,阿满就端着青盐梅子粥掀帘进来,见苏若苕正对着案上的青布包袱发怔,瓷勺碰着碗沿叮铃响:"小姐昨儿说这包袱里硬邦邦的,莫不是周妈妈把绣样压在料子底下?"
苏若苕捏着包袱角晃了晃,确实有纸片摩擦的窸窣声。£××搜?e搜_¤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1?-快+/
她解开布结,半件月白中衣滑出来,领口滚着细银线,针脚倒比寻常绣娘细密三分——可那缎子泛着蜜色光泽,分明是苏若菱上月刚领的"秋露白"。
"阿满,把库房的布料底册取来。"她指尖划过缎面,声音倒比平时更软,"上个月三妹妹领的秋露白,是不是记着'供嫡女裁冬衣用'?"
阿满翻出底册扫了眼,突然瞪圆眼睛:"可不是!
三小姐当时还在老夫人跟前说,这料子滑溜得像刚剥壳的荔枝,定要裁件斗篷给老祖宗添福——怎么就到咱们这儿了?"
苏若苕把中衣重新包好,袖中摸出颗蜜饯塞进阿满嘴里:"去把周妈妈请来,就说我这儿有件'误裁'的衣裳要退。"她望着案头晃动的日影,嘴角勾起点笑——昨儿寿宴上苏若菱的酒盏碎得太巧,今儿这料子来得倒像量身定做的陷阱。`鸿*特¢小.说-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
周妈妈踩着碎步进门时,鬓边的茉莉还沾着晨露。
她瞥了眼青布包,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姑娘这是嫌针脚粗?
老奴让春桃重......"
"周妈妈看这料子。"苏若苕展开半件中衣,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缎面上,"秋露白的水纹,三妹妹上个月刚画押领走的。"她指尖点着缎子边缘的暗纹,"您说,是绣房的剪子长了眼,专挑三小姐的好料子裁我的中衣?"
周妈妈的脸瞬间白过案上的素绢,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姑娘明鉴!
昨儿王妈妈送来这料子,说是老夫人特批给您添衣裳的......"
"王妈妈?"苏若苕扶她起来,语气倒像在拉家常,"那劳烦周妈妈把裁剪记录留下。
裁错了料子是小事,可别让有心人拿这当由头,说咱们绣房手脚不干净。"
周妈妈走后,阿满凑过来小声道:"王妈妈是主母跟前的人,这是要往咱们身上泼脏水?"苏若苕把记录收进妆匣,铜镜里映出她弯起的眼尾:"泼脏水得看有没有泥坑——咱们行得正,这盆水啊,得兜着转回去。?y.k*r_s?o~f-t¢..c~o!m+"
午后的蝉鸣黏在廊角,苏若苕捧着茶盏往库房溜达,远远就见小兰蹲在石榴树下拨蚂蚁。
那丫头见了她,嘴皮子动了动又抿紧,倒像含着颗没剥壳的青杏。
"兰妹妹可是热着了?"苏若苕摸出帕子递过去,"我房里新泡了薄荷酪,要不......"
"三小姐说,以后领布得抢在您前头!"小兰突然竹筒倒豆子,"她说您推行的新例就是刮油,粗布都要论斤称,再晚去两步连补丁料都摸不着!"她猛地捂住嘴,眼尾泛红,"我、我什么都没说......"
苏若苕望着她跑远的背影,茶盏里的薄荷叶子打了个旋。
她猫腰钻进库房偏厅,就见老孙头趴在账桌上打盹,嘴角挂着半条哈喇子,算盘珠儿还压着半张没写完的领布单。
登记册翻到第三页时,她的指甲在纸页上掐出个小月牙——苏若菱名下的"特殊物料"栏里,三月十五记着"湖绸两匹",西月初七"蜀锦三匹",可老夫人批的新例里,庶女每月只准领半匹细料。
最底下一行小字更妙:"王妈妈代签"。
"孙伯?"苏若苕戳了戳老孙头的肩膀,"这湖绸的领单,怎么没见三小姐画押?"
老孙头惊得差点掀翻算盘,见是她又松了口气:"姑娘可千万别声张......王妈妈说三小姐要给主母做寿衣,我、我一个管库的哪敢驳......"他搓着皱巴巴的手,"就改了三次账,真没多拿!"
苏若苕把登记册原样摆好,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塞过去:"孙伯记着,下回再有人逼你改账,就说我在库房装了暗桩——您看那梁上的灰,像不像被人踩过?"
老孙头抬头盯着房梁首眨眼,她憋着笑溜出库房,裙角扫过满地树影——这出戏的锣鼓,该敲第二遍了。
傍晚绣房里飘着线头香,苏若苕让阿满搬了张八仙桌,当着七八个绣娘的面拆开那件月白中衣。
银剪子挑开最后一根线时,半张布票"刷"地掉在桌上,蓝底红字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