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前一日，苏府后厨的蒸笼起了三层，水汽漫得窗纸都发了雾。¨5′0′2_t¨x^t\.,c\o·m/

苏若苕蹲在角落的青石板上，指尖叩了叩脚边那口粗陶坛子，釉面斑驳处还粘着半片干芥菜叶——这是她前日从库房最里层翻出来的，坛身落了薄灰，倒像是被人故意藏了许久。

"小姐，主母房里的张厨娘又来巡查了。"小杏端着半筐新摘的青菜，裤脚沾着湿泥，声音压得像蚊鸣，"她刚才盯着咱们这坛子首皱眉，说要挪去柴房呢。"

苏若苕抬头，正见张厨娘裹着靛青棉裙晃进来，腕上银镯撞出脆响。

那女人生得方脸阔鼻，眼角纹里总像沾着油星子，此刻叉着腰往坛子前一站，活像座门神："好个苏二姑娘，寿宴是请京中贵人的，你倒搬口腌菜坛子来充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张姨这话说的。"苏若苕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灰，"我前日给老夫人捶腿时，她说起当年在老家吃腌菜配粥最香，我这不是记在心上了么？"她指尖绕着发尾的红绳，眼尾弯成月牙，"再说了，山珍海味吃多了，总得有个爽口的不是？"

张厨娘鼻子里哼出一声："爽口？

老夫人金贵身子，能吃你这粗坛子腌的东西？"她朝身边小丫鬟使眼色，"去，把这破坛子扛到柴房——仔细碰了边角，回头说是我弄坏的！"

"且慢。"

清冽嗓音从门口传来。

顾砚之抱着一卷青竹账册跨进来，月白锦袍沾了点晨露，发冠下的碎发被风撩起，倒显得眉眼更冷了些。

他走到坛子边，屈指弹了弹坛身："这是苏府库房的东西，张厨娘随意挪动，可有老夫人的手谕？"

张厨娘的脸腾地红了。*x~z?h+a-i!s+h,u!.~c¨o_m-

她原是主母陪嫁，在苏府厨房作威作福惯了，可顾砚之是定北侯世子，连老夫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她咬了咬后槽牙，干笑两声："世子爷说笑了，我就是怕这坛子挡道......"

"不挡。"苏若苕突然踮脚，把坛子往顾砚之身侧推了推，"世子爷站这儿，正好给我这腌菜镇场子。"她冲顾砚之眨眨眼，后者耳尖微烫，别过脸去翻账册，嘴角却泄了点笑意。

小杏憋笑憋得肩膀首颤，偷偷把苏若苕备好的银刀塞进她手里。

苏若苕拍了拍坛口的粗麻封纸，对围过来的帮厨丫鬟们扬声道："都看好了啊，这坛子开得讲究——"她指尖蘸了点清水，沿着坛沿的水槽抹了一圈，"封坛要水封，走气了就坏味。

这坛是庵里静慧师父教我的，选的秋末头茬芥菜，晒半干去苦水，陈年老卤泡七日，再配八角、桂皮、山柰......"她数到第八种香料时，张厨娘的脸己经青得能滴墨了。

"开坛！"苏若苕手腕一翻，银刀挑开封纸。

"嗡——"

一声闷响混着酸香炸开。

满厨房的人都吸了吸鼻子。

帮厨的小丫头们挤成一团，连烧火的粗使婆子都探出头来。

那香气不冲，却像只无形的手，勾着人喉咙里的馋虫往上爬——是芥菜的清鲜，混着老卤的醇厚，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回甘，像春茶刚泡开时的那缕甜。·s*h\u!y^o·u¨k¨a\n~.~c`o?m^

"小姐！"小杏捧着白瓷碟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来分！

我来分！"

苏若苕用银刀划开腌菜，翡翠般的菜梗脆生生断开，渗出点琥珀色的汁子。

她夹起一筷子递到最近的小丫鬟嘴边："尝尝？"

小丫鬟犹豫着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脆！

酸得刚好，后味还有点甜！"她抹了抹嘴，"比我娘腌的强十倍！"

"给我也尝尝！"

"我也要！"

厨房霎时乱作一团。

张厨娘被挤得退到墙角，手里的铜漏勺当啷掉在地上，她盯着那些抢着尝腌菜的丫鬟，突然拔高声音："成何体统！

都回去干活！

这腌菜再香也是下等吃食，能跟主母房里备的'樱桃鹅掌'比？"

"张姨这话说得不对。"苏若苕擦了擦手，从袖中摸出一卷泛黄纸笺，"我前日翻到顾世子送的御膳笔记残页，上面写着'腌渍之道，存乎一心。

珍馐虽贵，不如家常得味'。"她把纸笺递给挤过来的周师傅——那白胡子老头正捻着腌菜渣子仔细看，"周前辈，您御膳房待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