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是显而易见的惊涛骇浪和…狼狈。
那狼狈,像一只被强行剥开坚硬外壳的困兽,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脆弱。
咨询室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靳承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苏晚的心,在那一瞥之后,微微沉了一下。职业的敏感告诉她,这张照片,这个女孩,就是那片泥沼的核心,是那无尽坠落的源头。他随身携带,珍重至此,那失去的痛苦,恐怕早己刻骨铭心。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方才那瞬间的惊愕和随之涌起的复杂情绪——一丝对照片上那纯净笑容的惋惜,以及更强烈的、对眼前这个被巨大痛苦吞噬的男人的职业责任感——压回心底。她需要更谨慎,也更坚定。
“靳先生,”苏晚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您刚才描述的‘坠落感’、‘寒冷’、‘碎裂声’、还有那个…模糊的人影,这些感受和意象都非常具体,也极其痛苦。它们像沉重的锁链,将您困在失眠的黑夜里。”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的反应。
靳承舟的身体依旧僵硬,攥着盒子的手背青筋微凸,但他紧绷的肩线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苏晚继续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但请相信,这些锁链并非无法解开。痛苦需要被看见,被理解,才能真正开始疗愈的过程。您愿意…试着和我一起,去看看那片泥沼的深处吗?看看是什么,让您如此寒冷,又是什么,让您无法抓住那个身影?”
她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靳承舟冰封般的侧脸上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他攥着丝绒盒子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的颜色,微微颤抖着。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掩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艰难地爬行,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嗒、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终于,就在苏晚几乎要再次开口引导时,靳承舟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晚脸上。那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挣扎,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仿佛一个在无边黑暗里跋涉了太久、早己精疲力竭的旅人,终于看到远方一丝微弱的、不知是真是幻的灯火。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无数无法诉诸于口的苦涩。薄唇微启,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砂砾反复磨砺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最疼痛的地方挤压出来:
“苏医生……”
他停顿了,目光牢牢锁住苏晚的眼睛,那专注的、带着巨大渴求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我觉得……我快要被那片黑暗淹没了。”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音,“救我。”
他死死攥着那个藏着照片的盒子,指节绷紧得几乎要碎裂,仿佛那是他沉沦前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他望着苏晚,一字一顿,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孤绝:
“只有你……能救我。\新\完′本_神,站¨ -更.新.最/全\”
阳光依旧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带着深秋午后虚假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这房间中央弥漫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刺骨寒意。那句“救我”,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带着冰凉的触感,无声地、精准地套上了苏晚的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强大、坐拥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黑暗撕碎的枯叶。他眼底那深切的痛苦和孤注一掷的求救,像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刺中了苏晚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清晰地记得照片上那个女孩温婉纯净的笑容。那笑容定格在某个“9”结尾的年份,像一枚沉入深海的月亮。而靳承舟的痛苦,显然与那轮沉没的月亮息息相关。一种混合着巨大同情和强烈职业使命感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心头那点职业性的谨慎和距离感。
苏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迎视着靳承舟那双深不见底、写满痛苦与恳求的眼眸,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靳先生,黑暗不会永远吞噬光明。”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咨询室里清晰而有力,“如果您愿意信任这个过程,愿意和我一起,一点一点去面对那些寒冷和坠落……我在这里。我会陪您,找到那条走出泥沼的路。”
她没有说“我能救你”,她说的是“陪您一起找到路”。这是专业上的严谨,也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