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要拔除的钉子,必然是杨宇霆。此人才干卓绝,心思缜密,与张作霖一明一暗,把日本人耍得团团转。有他在,日本人想在东北为所欲为,没那么容易。可惜……”
“可惜什么?”李清华心下一沉。
“可惜杨宇霆活不久了。”
李云天的语气斩钉截铁,“他自视甚高,曾当众斥责张少帅‘整日吞云吐雾(抽大烟),能成何事?’。此乃大忌!虽有忠心,却无韬晦。土肥原岂会放过这绝佳的离间机会?张少帅绝非雄主,心智脆弱,易受蛊惑,加上杀父之仇的怒火和对权力的不安……他必然中计!杨宇霆一死,东三省的门户,就等于向日本人彻底敞开了!”
“张学良会杀杨宇霆?不可能吧!”
李清华失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杨宇霆是东北的肱骨之臣,功勋卓著!少帅再糊涂,也不至于……”
“把那个‘吧’字去掉!”
李云天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幻想,眼神冰冷如刀,“在日本人精心编织的陷阱和蛊惑面前,没有‘不可能’!他不是雄主,他没有那份定力和智慧看穿迷雾。等着瞧吧,杨宇霆必死无疑。届时,东北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如何抵挡处心积虑、磨刀霍霍数十年的豺狼?”
李清华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身后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脸色煞白。+b\q′z~w?w·._n\e·t?
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李云天杯中茶水微凉的轻响。
巨大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上海滩的新兴富豪。
东北若失,战火……还会远吗?
……
离开隐元公馆时,日头己经偏西。
李清华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硝烟弥漫的战场跋涉归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报纸上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李云天冷静到残酷的分析,在他脑海中反复激荡。
战争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他的头顶。
汽车驶回熟悉的裕盛锦园,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
车子刚停稳,三个小小的身影就像欢快的小鸟般从洋楼里飞扑出来。
“爸爸!你回来啦!”清脆的童音瞬间驱散了李清华心头的阴霾。
长子李佳俊,小大人似的站在最前面,努力维持着稳重,但眼里的雀跃藏不住。
次子李佳年则活泼得多,像个小炮弹一样首接撞进李清华怀里,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爸爸回来了!礼物呢?荷兰的奶酪带了吗?街角咖啡店的老板说可好吃啦!”
小女儿李佳瑶被落在后面,她穿着粉色的洋装,抱着一个新的布娃娃,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父亲,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看着这三个粉雕玉琢、不谙世事的孩子,李清华那颗被东北惊雷震得发麻的心脏,才重新感受到一丝暖意和剧烈的抽痛。
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将三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孩子们身上干净清爽的香皂味,柔软温热的身体,让他近乎窒息的心情得到片刻喘息。
他将脸埋在小女儿李佳瑶柔嫩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佳瑶的小手也轻轻拍了拍爸爸的背,像是在安慰。
这短暂的温馨却带来更深沉的忧虑:如果……如果战争真的不可避免,他的孩子们有裕盛锦园的高墙,有他李清华的财富庇护。
可是,东北那千千万万的孩子呢?
关内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孩子们呢?他们该怎么办?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高氏站在门廊下,穿着素雅的旗袍,眉宇间带着担忧。
她显然也看过了报纸。
她温柔地走过来,将黏在父亲身上的孩子们轻轻拉开:“好啦好啦,爸爸刚回来,累着呢。快进屋,准备吃饭了。”
餐厅里,长条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佣人安静地布菜。李清华坐在主位,却有些食不知味。
“我刚从李先生那里回来,”李清华放下筷子,看向妻子,声音低沉,“李先生的意思……很明确。和日本人这一战,恐怕躲不过去。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东三省。”
高氏轻轻叹了口气,为丈夫盛了一碗汤:“时局如此,非人力可抗。你……有什么打算?”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是李清华在惊涛骇浪中最坚实的锚。
李清华环视着餐厅,目光扫过孩子们好奇懵懂的脸,最终落在妻子身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