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罄竹难书!”
他的手在舆图上狠狠划过,指尖仿佛要戳穿那坚韧的绢帛:“你勾结突骑施叛逆首领乌质勒!引狼入室!出卖军情!致使我北庭都护府下,莫贺延碛烽燧戍堡,三处陷落!” 每说一处,他的手指便重重敲击一下舆图,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声,如同战鼓擂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守将刘洪,力战不屈,身中二十七箭,尸骨被悬于碛口烈日曝晒三日!副尉王铮及麾下三百儿郎,死守断水孤堡,矢尽粮绝,全员战死!敌军屠堡之后,枭其首级,筑成京观!” 狄仁杰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边疆将士的鲜血与悲壮,“这三百零一具无头忠骸,如今可还曝于荒野黄沙!他们的血,染红了莫贺延碛!他们的冤魂,日夜在西域的风沙中呼号!萧承砚!你告诉我,他们的血泪,该向谁控诉?!他们的冤屈,该由谁来昭雪?!”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首刺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萧承砚:“你为报一己之仇,不惜引外寇铁蹄践踏我大唐疆土!屠戮我大唐子民!戕害我戍边将士!此等行径,与当年构陷你父、陷你萧家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卑劣之徒,有何分别?!不!萧承砚,你更甚之!”
狄仁杰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席卷整个大殿,带着一种撕裂人心的力量:“当年构陷你父者,是为私利,构陷忠良,其罪当诛!而你今日所为,是为私仇,不惜勾结外敌,祸乱边疆,残害无辜!此乃叛国!此乃灭种!你手中沾染的我大唐将士、边民之血,何止百倍、千倍于你萧家当年所流之血?!你的复仇之刃,早己被仇恨彻底扭曲、毒化!它砍向的,不再仅仅是你的仇敌,而是你脚下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是你血脉相连的万千同胞!你口口声声的‘血债血偿’,早己沦为你宣泄疯狂、制造更多血债的遮羞布!萧承砚,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复仇之路的尽头,是何等的尸山血海,是何等的生灵涂炭!你与你所痛恨的仇人,在残暴与卑劣上,己是同流合污,不分彼此!”
“啊——!”萧承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狄仁杰那字字诛心、鞭辟入里的控诉,像无数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他灵魂最深处,将他披挂了十几年的复仇铠甲和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仇恨执念,瞬间撕得粉碎!他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莫贺延碛那被烈日晒得滚烫的黄沙,黄沙之上,是无头将士们僵硬的躯体,是边民村落燃烧的冲天烈焰,是孩童在血泊中的哭喊…这些画面,与他记忆中萧府抄家时的惨景、父亲绝望自刎的画面,疯狂地重叠、交织、互相撕咬!巨大的痛苦和认知的崩塌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浑身剧烈地痉挛,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仿佛要将那里面疯狂冲撞的绝望和幻象抠出来。那盏象征父亲遗志的破旧风灯,火光在他剧烈动作带起的风中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扭曲痛苦、涕泪横流的脸庞,如同炼狱中的鬼影。
“陛下!”武三思抓住时机,一步跨出班列,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正气”,“狄阁老所言,字字确凿,振聋发聩!萧承砚勾结外敌,叛国祸边,铁证如山!其罪滔天,不容稍赦!请陛下速速下旨,将此逆贼处以极刑,以正国法!以慰边关无数枉死将士百姓之英灵!更可震慑天下不轨之徒!” 他身后几位大臣立刻躬身附和:“梁王所言极是!请陛下圣裁!”
武则天端坐御座,面沉如水。狄仁杰那番雷霆万钧的控诉,如同一记记重锤,也敲打在她心头。?s/s¨x¢i~a,o^s/h·u!o\._c′o~m¢她看着地上痛苦蜷缩、状若疯癫的萧承砚,又看向舆图上被狄仁杰点出的那几处染血之地,目光最后落回到那卷摊开的、浸透萧家血泪的状纸上。殿角的残破风灯,火苗仍在顽强地跳动,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萧承砚剧烈颤抖的影子。
“狄卿,”女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与深沉的疲惫,“萧远山之冤,朕…痛心疾首。然萧承砚之罪,亦不容姑息。依卿之见,此局…当如何了断?” 她的目光锐利地锁定狄仁杰,这己不仅仅是对一个案件的裁决,更是对一位宰辅智慧与胸襟的终极考量。满殿目光,再次聚焦于这位白发老臣身上。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仿佛要将殿中那沉重的、混杂着血腥与阴谋的空气尽数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他没有立刻回答女皇的询问,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步走到那卷摊开于御阶前的血书旁。那上面,暗褐的字迹仿佛仍在无声地呐喊、控诉着十数年前的冤屈。狄仁杰凝视片刻,然后,在所有人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