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爷爷)!朝阳哥!巴特尔大哥!你们快看看这个!” 阿依古丽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她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脸上混杂着惊骇和一种看到荒诞剧的哭笑不得。
手机屏幕上,是合作社的“顶流”网红,以记录草原生活和帅气硬朗形象吸粉百万的哈萨克小伙努尔兰。但此刻,他那张曾经棱角分明、充满阳光和野性魅力的脸庞,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颧骨似乎被无形的刻刀削得柔和流畅,下颌线的棱角变得精致圆润,鼻梁更加挺拔秀气,连那双原本如同草原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也莫名带上了几分韩剧男主角特有的、带着无辜感的“小鹿眼”神韵!整体看去,活脱脱一个刚从韩国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经过顶级包装的“欧巴”,精致得近乎失真,却与他身后辽阔粗犷的草原背景格格不入!
努尔兰对着镜头,哭丧着一张“新”脸,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家人们谁懂啊!我就出去拍个‘牧羊人晨光vlog’,想找个好看点的背景,就在朝阳哥实验室外面那堆长着奇怪花纹的培养皿旁边站了不到五分钟!真的就五分钟!回来一照镜子……我就成这样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骑马摔跤啊!粉丝们都说我像那个…那个…演《草原财阀》的朴什么欧巴了!呜呜呜……” 他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手机屏幕前,实验室里的三个人——陈朝阳、巴特尔、玉素甫,连同直播镜头里那十五万在线观众,集体石化。
陈朝阳看着努尔兰那张“韩式精致”的脸,又猛地扭头看向实验台上那些长着日式相扑、法式蕾丝纹样的培养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之前只关注菌丝在无生命物体上的“文化表达”,完全忽略了云脑那无孔不入的、基于全球审美数据库(尤其是当下流行的k-pop偶像形象)的“跨文化发酵”力场,对处于其影响范围内的生物体,尤其是暴露的皮肤和软组织,可能产生的……“美学修正”作用!
“我的老天鹅……” 陈朝阳发出一声呻吟,双手抱住了他那颗鸡窝头,“这…这‘发酵’…连脸都不放过?”
巴特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相扑力士菌丝刺青,再想想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听见电子音就想鞠躬的“后遗症”,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愤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一边用力地用手搓揉着胸口那顽固的图腾(菌丝纹路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微微蠕动,反而显得更加立体),一边对着陈朝阳怒吼:“还愣着干啥!快!关掉!把那该死的云脑核心给我拔了!再‘发酵’下去,老子怕是要长出艺伎的白脸和能剧面具了!”
玉素甫老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香料占卜”的娱乐范畴。他果断地对着直播镜头抱了抱拳:“老铁们!突发技术事故!香料占卜暂停!家事要紧!咱们改日再唠!” 说罢,干净利落地切断了直播,留下十五万观众在屏幕那头对着黑屏疯狂刷问号。
小小的实验室(兼临时厨房)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混乱。
陈朝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冲向角落那台连接着无数管线、指示灯疯狂闪烁的云脑主控终端,手指在布满复杂符文的虚拟键盘上舞成一片残影,试图强行关闭核心同步协议或至少降低其影响范围。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滴在键盘上。
“警告!强制中断跨文化场域可能引发局部意识流反噬!建议逐步降频!” 量子奶茶仪在旁边发出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去他妈的逐步降频!再降频努尔兰的脸就要变成芭比娃娃了!” 陈朝阳吼了回去,手速更快。
巴特尔则像个被困在陌生躯壳里的困兽,一边烦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试图遮挡那愈发显眼的相扑刺青(效果甚微),一边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嘴里用蒙语、哈萨克语和临时蹦出的几个日语敬语词汇(“すみません!” “お愿いします!”)混乱地咒骂着,每一次听到实验室里仪器发出的轻微“嘀嘀”声,他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僵,膝盖下意识地想要弯曲。
阿依古丽焦急地围着他们打转,一会儿看看陈朝阳的屏幕,一会儿又担忧地看看手机里努尔兰那张还在“精致化”的脸(似乎鼻梁又挺了一点?),不知所措。
玉素甫老人眉头紧锁,他不再看那些仪器,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柄还在炉火上微微嗡鸣、壶嘴冒着热气的大铜壶。浑浊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铜壁,看到了壶内菌丝网络与奶茶、香料共生的微观世界。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几根刚刚用于“草场占卜”的迷迭香针叶,灰蓝色的叶片在他指尖散发出清冽而沉静的气息。